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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这个想法支撑了她很多年,阴冷墓穴中难捱的夜晚、响在耳畔的震震冬雷、指桑骂槐的尖刻太监,都不曾使唐娴动摇过?。

唯独这个炎热的黄昏,她随着窄小渔船漂泊在水面上,心中第一次生出不应有的眷恋。

眷恋眼前的山水?船尾嬉闹的云袅?还?是可以肆无忌惮折腾云停的日子?

唐娴说不上来,她只觉得好笑,那么猖狂又野心勃勃、一心想做皇帝的人,竟然……竟然屡次被她这个废后气得徒生闷气。

倘若有一日云停获知了她的身份,哪怕已七老?八十躺入棺材中,恐怕也会气得揭棺而起?,想要?与?她算账。

唐娴把自己想笑了,笑过?之后,鼻眼一软,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背对他人擦了下眼角,她望着清澈的河面,努力?缓和?心情。

河水深不见底,越深处,越是黝黑,有点瘆人。

看着看着,唐娴感觉水下好似传来一股吸力?,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产生一种想要?坠落下去的冲动。

她被河水摄魂了一般往水面贴近,忽然一根枯草漂浮进视野,同时?水中升浮一连串的气泡。

唐娴猛地回神,后心一凉,下意识地往船上缩去,动作扯到?伤口,疼痛让她彻底清醒。

怎么跟着魔了一样?

她后怕地抚着心口,想提醒云袅不可以长时?间盯着水面,然而转身一看,另一侧的云袅正在眀鲤的看管下玩得欢快,分毫未受影响。

唐娴松口气,怕重蹈覆辙,想移去云袅身边,手刚撑到?船板,不经意地往水面瞥了一眼,她愣住,惊疑地望着水中那根枯草。

不,那不是枯草,是一根细细的芦苇。

一根竖在水中的芦苇杆,有几寸露出水面,缓慢地在她面前移动。

是逆着水波移动的。

刹那间,话本子上看见过?的索命水鬼、凶残的河底精怪争相出现在唐娴脑海,它们面目狰狞,伸出利爪想把她拉入河底。

更可怕是这时?芦苇开始上升,清澈的水面荡动着,有一团漆黑的东西正在往上浮,像一团舞动的水草,又好似被水草缠绕住百般挣扎的活物。

巨大的惊恐袭来,唐娴手脚僵直,心跳声?猛烈而急骤,犹如夏日风暴中的雨点。

她想呼喊,嘴巴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在极度的恐惧中看着那东西接近水面。

水波荡开,它破水而出——

哗啦——

“救——”唐娴手脚一软,“噗通”一声?遽然跌坐下来,吓得面色煞白,浑身打着哆嗦发出一声?惊悚的呼救声?。

呼救声?极弱,但她的反应足够大,眀鲤即刻靠近扶住她,警惕地查探水面,除了水上波浪未见异样。

“姑娘怎么了?”她问唐娴。

唐娴按住心口,奋力?把那颗几欲炸裂的心脏按在原处,眸光颤巍巍扫向水面,见那东西已沉了下去。

她闭眼,牙齿打颤,“鱼、好大一条鱼……”

极力?镇静,实在镇静不了,她脸一耷,几乎是哭着说道:“有一条鱼跳起?来,差点撞到?我的脸,吓死我了!”

这些日子下来,她娇弱的形象深入眀鲤心中,加上声?音发抖,脸上冰凉,不像是说假话,眀鲤就未多想,安慰道:“没?事的,一条鱼而已,待会儿让人捉上来烤了吃。”

唐娴柔弱点头?。

“毛毛你?胆子好小,你?来我这边,我保护你?!我不怕!”云袅双脚垂在水中,扭着身子喊她,“我方才还?踢到?了一条鱼,这么大!差点就抓住了!”

唐娴手指扣紧船舷,用力?到?指骨突起?,勉强维持住语气,“好,我伤口有点疼,再坐会儿就过?去。”

眀鲤闻言要?查看她的伤口,被她拒绝。

再没?人比唐娴更在意她的伤势了,她既说无事,眀鲤不疑有他。

几人又说了几句,终于,唐娴把那两人劝回了小船的另一边。

她独自留在船尾,抚着心口张望水面。

不多时?,一颗黑漆漆的头?颅悄悄从水中冒出,带起?的水波一阵一阵地拍打着船舷。

即便已经目睹过?一次,唐娴仍是被吓得不轻,双手交叠紧按心口,死咬着下唇,才没?发出声?音。

水中冒出的既不是水鬼,也不是死尸,而是一个清秀姑娘。

姑娘肩膀以上冒出水面,吐出口中的芦苇杆,再使劲抹了把脸,将糊在脸上的湿淋淋的头?发拨开,这才有空看唐娴。

见她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姑娘双手抬在水面,使劲往下压,拼命示意唐娴冷静。

唐娴奋力?憋住情绪,随着她大口深吸气——吐气——

唐娴没?法不紧张,她身侧不到?三步远的距离就是云袅与?眀鲤,欢呼声?与?戏水声?就在耳边。

不远处的河岸上,持刀侍卫林立,更有庄廉与?哑巴眼睛眨都不眨地注视着这边。

没?被发现,全因唐娴坐在床尾,岸上众人的视线正好被小船遮挡,看不见她正前方的狭窄水域。

而唐娴之所以如此害怕被人察觉,是因为水中冒头?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云停追查已久的烟霞!

那个窃了云停的藏宝图、本该躲在皇陵养伤的烟霞!

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递来

唐娴有许多话想问烟霞, 譬如皇陵发生什么事了,她那两个侍女可还安好?,烟霞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等等, 所有问?题都?因?顾虑着背后的眀鲤而藏于喉口。

她将宽大的裙摆展开, 尽可能地遮住身后的视线。

烟霞则是浮在水中, 又抹了把脸,指指河岸上的庄廉等人, 再指指她自己,满脸的疑惑。

唐娴的困惑比她还要多, 实在看不懂这乱糟糟的比划, 跪坐着俯身靠近烟霞。

烟霞摇头,挤眉弄眼地指向眀鲤。

这个动作唐娴看懂了, 眀鲤习武,耳朵尖,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她听见。

可接下来烟霞眉眼齐动, 十指乱飞,她又糊涂了。

烟霞急得抓耳挠腮, 浮在水中耗力, 她有些点撑不?住了,抓住船舷借了把力气。

可渔船太小?, 她一攀上?,小?船即刻倾斜了下。

“姑娘?”眀鲤警觉扭头。

偷偷摸摸的两人?, 一个僵成木偶,一个屏息凝气, 幸好?眀鲤只是回望,并未走过来。

船头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完美遮住贴在外面的烟霞。

“我在掬水,水还挺凉的……”唐娴倾斜着身子与?水中的烟霞四目相对,伸手在她面前掬了一捧水,停顿了一下,一把淋到烟霞头上?。

原就湿淋淋的烟霞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这个理由足够了,结果背后的眀鲤又问?:“姑娘向外探出身子,伤口不?会疼吗?”

疼还是疼的,可唐娴好?不?容易见到烟霞,心?里?惦记着正事,疼也是能忍住的。

“没那么痛了……”唐娴干巴巴道,“金疮药很好?用,我不?觉得疼了,伤口该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眀鲤经过上?次的失职后,警惕心?已?经提到最?高,眼神一闪,抬步就要走来。

唐娴吓得差点把藏在船尾的烟霞按回水中!

怪之前她太小?心?,有一点动静就喊疼,可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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