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云停理所应当道:“我不满意你的回答。”
唐娴已经被他揪了两根头发了,说什么都不肯再让长发落入魔爪,转过身与他推搡起来。
力气不如他,眼瞅着他挑中了一根细软的发丝,唐娴一着急,对着云停耳下黑发就抓了过去。
“嘶——”
云停剑眉低拢,沉着脸道:“我拢共才揪了你两根头发,你这一把揪了我几根?”
唐娴从来没揪过别人头发,愤恼中下手重了点,没像云停那样一根根细挑,张开手心一看,里面躺着三四?根黑发。
她心虚,眼睛垂下转了转,把手往前一递,觍着脸道:“还给你了。”
云停将她手上发丝拍掉,指责道:“就你这样还儿孙满堂?你比云袅还像小?孩呢。”
一听“儿孙满堂”,唐娴反驳他的劲儿提不起来了,嘴角一垮,低头不吱声了。
“说话。”
唐娴手指绕着发丝打圈,不为所动。
云停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看见一道细细的老旧的伤痕,是锐器所伤。
他不顾唐娴的拒绝,抓住那只?手,翻来覆去检查,看见不下于三道旧伤。
在那几道疤痕上抚摸着,他问:“都给人家做祖母了,手上怎么会留疤痕?”
唐娴躲避着他的目光,低声道:“不小?心呗……”
其实是被老太?监为难的。
每逢容孝皇帝生?辰,所有宫妃、侍女都得入陵墓扫洒、献艺,到忌日时同理,只?多了个哀哭。
有一回,一个侍女不慎碰落了个瓷盏,摔得粉碎。
并?非墓室中的陪葬品,只?是老太?监饮茶用的而已。
老太?监是被太?子?授意看管她们的,为人刻薄凶狠,一口?咬定侍女在容孝皇帝忌日摔破杯盏是对帝王不敬,要处死她。
侍女吓哭了。
唐娴心软,主动替她顶罪,说是自己摔的。
老太?监巴不得抓到她的错处来逞威风,放过侍女,一口?一个恭敬的“娘娘”,道:“娘娘定是手误,将碎片捡起即可……”
唐娴蹲下捡碎片时,老太?监砸了另一个杯盏过来,飞溅的瓷片在她手上割出?数道伤口?,转眼间,细白?的手就被血水染红。
后来手上就留下了这几道伤疤。
几道疤救回一条人命,值得的。
“不小?心能弄成?这样?你当我是傻子??”
一道还能说是偶然,单单一只?手就有这么多,必是遭人为难所致。
云停不信她,以前以为是她家落魄后贫苦,做粗活留下的,现在细看,有了另一种猜测。
“是被人为难的?”
唐娴不承认,他继续猜测:“给别人做了续弦,老不死的没几天就西去了,下面的子?孙看你年纪小?,就恶意欺辱,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你先答我,可是儿孙不孝?”
唐娴稍稍迟疑,“也不全是。”
她祖父意图造反在先,说不上该怪儿孙不孝,还是该怪她家不规矩。
“你说。”她催问。
云停嗤笑道:“能娶你做续弦,对方家世必定不弱,老东西若还活着,就是顾着脸面,儿孙也不敢太?过分。能这样欺辱,不是老东西死了,还能是什么?”
唐娴一想,还真是这样,容孝皇帝断了最后一口?气之后,她才被太?子?以悲痛过度病倒为由锁在宫殿中。
云停看她这样,认定自己没猜错,扣着唐娴的手道:“与我说说你那些不孝子?孙都是谁、在何处,我去说服他们放你自由。”
这个“说服”是泛指,具体怎么说,得看那时候他心里还有多少火气。
“说服不了……”唐娴小?声嘀咕。
怎么说服?
除非他真的夺得皇权,否则谁也说服不了当今圣上。
她再次道:“你去说也没用,我不能再嫁的。”
云停说了这么多,得到的还是这句话,一挑眉,嘲道:“怎么的,你那儿子?是什么当朝权宦、地方恶霸?还是别的寡妇都能再嫁,就你特?殊?”
“就我特?殊!”唐娴回了他一嘴。
两人生?起闷气。
外面忽然“啪嗒”一声轻响,烛光晃动,听着像是有灯笼被风吹落,坠地熄灭了。
唐娴心里有点闷,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
雨水仍未降下,但随着夜色的降临,风中的燥热感消除,闷热了许久的京城终于凉爽了起来。
吹了会儿风,唐娴在窗口?回眸,道:“今晚清凉,登月楼必定很热闹,说不准会有烟火。你带我去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云停:“什么秘密?”
“这个。”唐娴掏出?那两颗玛瑙。
“又?要与我道别?”云停面色沉沉,“你想都别想。”
唐娴没想到他竟然放着金银财宝不要,停了停,道:“你不是要招兵买马吗?没有钱财,谁给你效力?”
云停没反应,她再问:“真不要?”
依旧没得到回应,唐娴想了想,背靠着窗口?,将手中玛瑙朝着云停抛了过去。
距离近,她抛得挺准,前后两颗都是朝着云停胸口?砸去的。
云停阴着脸接住,阔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拦腰一抱从窗口?跃了出?去。
唐娴差点叫出?声,赶紧搂住他脖子?。
往外走出?兰沁斋时,看见云停大手一抛,那两颗碍眼的玛瑙滚入草丛中不见了影子?。
唐娴攀着他的肩头往草丛中望了几眼,实在没忍住,“袅袅也这样扔过,你这模样与她一模一样……”
她在影射云停和七岁小?丫头一个样。
云停听出?来了,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唐娴一声低哼抱紧了他,隐忍不发,直到出?府上了马背,一口?咬在他肩上,将这仇还了回去。
匕首
这晚没有月亮, 夜空一片漆黑
随着呼啸了半日的风,白日的燥热逐渐被毫无征兆蹿起的凉意替代,罕见的,让人感到凉爽。
唐娴被抱上了登月楼顶。
飞起的檐角下悬挂的全是灯笼, 恰到好处的能让她?恢复眼力?, 同时将她?隐藏在辉煌的光晕中。
登月楼内不知是哪家权贵在宴饮, 灯火通明,鼓乐齐奏, 天上仙宫不过如此。
她?坐在“仙宫”上方?,从高处俯视, 热闹的集市与奢华车马如流水, 尽收眼底。
这是唐娴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没多久, 就有点发晕。加上屋顶没有栏杆护着,她?惧怕跌落下去,两手撑着瓦片想往后?挪动。
不动还好, 挪动了没两下,不知蹬到了哪里, 一块瓦片松动, 从她?脚下滑走。
唐娴吓了一跳,怕砸到下面的人, 忙伸出脚尖去拦。
云停比她?更快,长腿一抬, 阻拦了瓦片坠落的趋势。唐娴慢了一步,伸出去的脚压在了他脚背上。
唐娴看?了云停一眼。
云停挑挑眉, 脚尖一勾,在她?脚心蹭了蹭。
抱也?抱过了, 因为种种原因,更亲密的触碰也?有过,可这时,唐娴莫名的,唰的红了脸。
哑然少顷,她?绷着腰身和手臂,慢吞吞把脚收了回来。
确认瓦片不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