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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暮云亭茶楼是最适观雨的地方,卿蔷进了听佛阁,是一楼僻静的包厢,也是独立出来的地方,墙体为纯单向透视玻璃,半间落湖,半穹顶竹,她仰在软枕上,倒是真感受到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境。

可惜单语畅很快闯进来,风风火火开门,风风火火摔门,她急得明显,妆没化发没梳,开口第一句问:“睡了没?”

“”卿蔷抿着口甘凉的香竹箐,好悬失态喷出去,她咽下,左右要摊开说,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算了,“没,亲过。”

单语畅松了口气:“那就行。”

她盘腿坐下,目光灼灼盯着卿蔷,此时正好应景地打了个闪,卿蔷笑得无奈:“审犯人呢?”

“少拿美色蛊惑我,”单语畅义正言辞,“从实招来。”

于是湖泊涟漪至茶杯,卿蔷伏在玉桌上,指尖轻抵着下巴,线条清绝与她身侧的竹影混杂,偶尔一雷落下,像轻拢着她,也在偷听那年初见到分别、貌合及坍塌。

她避重就轻讲了个大概,单语畅懂了个大差不差,看她没什么起伏的神色,又问出了最关键的点:“那你在青藤撞车,和他有没有关系?”

所以她不想讲,单语畅太了解她,谈次心,就是剖析次自己,卿蔷太想当局外人了,但世间最难是出局,她支着侧脸睨了会儿窗外雨丝,轻笑着不答反问:“畅畅,你记得初中,我们玩了个编程相关的游戏,我没那天赋,还硬是死磕了个把月拿下第一吗?”

单语畅琢磨了会儿,有点儿印象:“你把屋里摆着钻石的展柜变成书柜那次?”

“嗯”卿蔷估计也想到当时的场景,弯了好一阵儿的唇,才接着说,“我见江今赴第一眼,把他定义为一场游戏,闯关类型的。”

“越闯,我越来劲,因为我觉得——”卿蔷不知道怎么形容,顿住想了想,“他这人,太难钓了。江二那双眼生得好,他要是有心,看野带的狮子一眼,狮子都得黏上他作揖,但其实他就是特随便地看了一眼,你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你知道的,我就爱挑战。”

比起在给单语畅讲,卿蔷更像自话自说,她推开泛冷的茶,又重新斟了杯,拿在手里晃了晃,唇角的弧度不知何时沾上抹讥讽:

“可后来我发现最致命的一点,这场游戏,对于我来说,江今赴是唯一的npc。”

本就是以情爱布成的棋盘,卿蔷左思右想,只顿悟一点——

落子无悔四个字,太难得了。

她见他第一眼,是在北附校门口,一众十七八的少年人嬉笑作闹,江今赴握瑾怀瑜,被簇在中间,却分割俗世。

是要命、见鬼的吸引力。

卿蔷不知道他是江今赴的时候,一心想估计她回南城第一件事儿,就是告诉她妈她谈了个恋爱。

知道他是江今赴后,恶意占上风,后来拾起来去思索,才知命运早划既定轨,答案了然,怪她自视甚高,错过安然无恙退场的钥匙。

但无所谓。

卿蔷不急不缓将茶洒到一旁的貔貅茶宠上,抬眸挑了眼尾,一瞬艳若桃李,声音清细:“但无所谓。”

单语畅嘴张了又合,话卡在喉咙出不来。

卿家和江家的仇,具体是什么,她敢打包票上京没一家清楚,就连她也隔了层雾,只知道在卿父离世前,两家就争了几次国荐位,卿父离世后,更是闹得上京翻了三翻。

卿蔷想让江今赴跌到泥潭,那她呢?

她见招拆不了自己的招,只凭家仇恨自熬。

风月动情是罪吗?不是。

罪是‘眉欲语,意才通’,是荒谬的红线、苦痛的一眼瞬息。

卿蔷只字未答单语畅的话,单语畅却全明了,也不敢听了。所以卿蔷一回来就撞毁了车,不要命地玩极限,她在罚自己。

“错了,卿卿”单语畅再开口,带了丝哑意,她灌了口凉茶。

问错了,她不该问。卿卿的路也走错了,她不该走。

“没错,”卿蔷否她的话,抬手倒掉她杯里的凉茶,茶壶轻拿轻放,她言笑晏晏,“卿卿什么局都能解,包括死局。”

她这人野心大得很,想要什么必须得到,差分毫分厘都不行。

但江今赴是没可能的,那就不要了。

她早在三年前就想好了,所以留在他身边肆无忌惮地作了场乐。

自此。

风月无边,言说爱意,她这辈子都不要了。

单语畅像失声了似的,一直没再说话,只沉默喝茶,卿蔷也就窝在软枕里,兴致来了浇一浇那只褐色貔貅。

听佛阁的安静持续到晚上九点,整点钟声响起那刻,卿蔷摁了暂停上茶的按钮,眸里盛着笑意:“走吧单姐,我今儿又是把工作推出去,又是拒了小姝约我看秀,就为了给你个踏实,你可别再作了,不然我多亏。”

“我这么大腕儿呢,”单语畅一咂舌,“那咱等等什么安排?小姝那秀完了没,蹭蹭去?”

“她中午就飞了,法国顶奢私秀,全让你给耽搁了。”卿蔷笑骂。

单语畅嘴皮子动几下,那点儿心疼散不了,没舍得怼她,咧着嘴笑:“怪我怪我,我明儿把那设计师给你挖来赔罪。”

圈儿里提起卿蔷,总有那么几个标签,乖张、不知收敛、急功近利,单语畅听一次驳一次。

主要是她深有体会,卿蔷对划在自己范围里的人,只有好,话总是恰到好处打趣地调氛围,三言两语就把压抑了一下午的包间转了风向。

单语畅一直记得她去参加卿蔷的毕业典礼,给卿蔷授礼的教授久负盛名,下了台,卿蔷跟他告别,教授不舍,最后握着卿蔷的手拍了拍,说了八个字——

通透太过,过犹不及。

是句出于怜才的劝解。

好在卿蔷出身好,她的八面玲珑用不在曲意逢迎上,但她在单语畅几人闯祸需要家里出面儿的时候,就学会自己给自己兜底了,总有人说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却没人去看她碰过的壁、跌过的坑。

卿父离世,单语畅是在一周后的葬礼上见的卿蔷,她那会儿小,冷白冷白一团,泪悄无声息流,她想去抱她,一靠近,又被她唬着去帮忙干这干那。

到散场别说抱了,哄都没哄上一句。

卿蔷就这样,她但凡是能自己撑住的,绝对不会分给身边人一丝。

单语畅正走着神,听到门外突然嘈杂,恰好卿蔷披了披肩开门,声音一下清晰起来:

“外面儿那车谁的?!”

有点耳熟,卿蔷下意识抬眸。

任邹行,瞧起来怒不可遏。

茶楼开得久,服务员将上京的公子哥和贵女记得滚瓜烂熟,咿呀的评戏还在继续,蓦然被任邹行这声打断,看到是他,谁也没敢上去拦。

单语畅站起身,还没看见人,先无语地吐槽:“谁啊?没素质。”

卿蔷没应她,睨着门口。

紫檀珠帘被只脉络分明的手掀到一边。

江今赴半垂眸走进,步伐有些散漫,透着股百无聊赖的劲儿,约莫他是懒得撑伞,被雨打湿的头发撩了起来,眉骨锋利,掺着些阴郁。

作者有话说:

卿卿:当朋友问你关于我~

我都会轻描淡写仿佛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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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欲语,意才通。”引用《三奠子·偶忆》邹祗谟。

chapter 8 江今赴是个发乎情止乎礼的性冷淡。

“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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