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她巧笑轻眨,迈步向门。
同时,江今赴起身。
两人一同转动门把手。
清冽的檀味扑面而来,卿蔷松懈下去,整个人本能地朝前跌。
江今赴下意识抬臂揽她,接得很稳。
他垂眼看她,她长发乱在了白皙的后颈上,有几缕顺着纤弱的脊背隐进了收腰处,又分出几丝舞在他手背处,她的腰不堪一握,他恰合她两侧弧线。
只不过当真是冰肌玉骨,她很凉。
江今赴抱得紧了些,掐在她腰上的五指回握一瞬又松开:“卿卿”
万般无奈,融在叹息。
卿蔷闭了闭眼,抬手环在他后颈,仰首望他:“我没事。”
江今赴眸色平静,他在维她的稳。
“二哥,好厉害啊。”卿蔷眼睛笑弯了起来,“从失败到没有窗再到十五年。先是让他觉得暗无天日,再让他清楚自己根本不知道天日,最后三句话里的两个推测,他也没心思想真假了,直接被击溃。”
“沈封是挡箭牌,季姝是保护伞,”她重复着,蓦地笑出声,语速越来越慢,“季姝是保护伞。”
江今赴轻捏着她的后颈,她笑得花枝招展,却又不含一丝情绪,只是纯粹地弯了眉眼,出尘绝艳,颜若桃李,他倚着墙,她靠着他,细手在他胸腔,不由自主地握起来。
“你说得对,二哥,”卿蔷点了点他的心口,“我一叶障目了。”
“她挡在我眼前十五年了,我父亲也去世十五年了,”卿蔷像是置身事外的讲述,“她年初出现,我父亲年尾去世,这么一想,真的好巧。”
“但怎么会呢?”她又像实在不解,“他们本该毫无瓜葛。”
江今赴低眸凝视着她。
卿蔷停顿了会儿,似乎是明悟了,一拍手:“我知道了,人心无解。”
她看他:“对不对,二哥。”
江今赴手指插到她后脑勺的蓬松头发中,揉了揉,片刻沉默:“卿卿,对不起——”
“你不要对不起,”卿蔷打断他,自开口后一直轻柔的声线有一瞬涩意,但很快被她压下,“你不要对不起,第三次了。你上次道歉是没有安全感,结果我先发了脾气,上上次是我们解开误会后,你说你来迟了,这次是你为了我,来跟个装疯卖傻的人对峙。”
她喘了口气,认真道:“没有一次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江今赴的嗓音又轻又缓,低低地否认她,“你会有负面情绪,就是我的错。”
“今天这件事是我在赌,不该让你听到的。上次是沈封有心作梗,他大概对我和你的关系有猜测,所以说了那么一番话来试,如果当时我没听到,第二天听了剪辑过的,估计会更加控制不住。”他挺有自知,垂着眼反思了一段儿,又低下头贴了贴她的额。
“至于相遇有没有太迟,我都想爱你更久,哪怕再早,我都会觉得晚。”
人心无解,爱亦无解。
卿蔷定定地望着他:“别招我哭,现在不能。”
八个字将她现在的情绪展露无遗,她一双清眸很暗,有许多不堪被挡在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异常冷静。
江今赴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摩挲下,应声:“好。”
另一只手使力,单手揽腰让她腰腹抵在了他肩,将人扛起来。
“——!”卿蔷有点儿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下意识撑在他肩颈处,“你惯会用出其不意打断我的思想。”
似怨非怨的话刚落,她就被放在了沙发上。
江今赴笑了声,尾调扬着,低低缠上来:“这是听大小姐的话。”
卿蔷偏头看着他,他是跪伏在沙发上的,一腿踩地,一腿屈起,裤脚被推上了些,她目光停留在那儿几秒,倏地坐起来要去拉——
被他躲开。
他站直,黑沉沉的视线压下来,眉骨微动,几分轻挑,他眼型风流,暗示十足:“急着干什么?”
卿蔷盯着他:“二哥,你听没听说过欲盖弥彰?”
“没听说过也不打紧,”她意有所指道,“你现在就在诠释。”
“”江今赴无言。
“不招?”卿蔷问。
江今赴开口:“磕磕碰碰难免的。”
卿蔷咬定:“拙劣。”
她想了想,怔住,抬眸:“我妈?”
江今赴不说话,他没话说。
卿蔷:“咱俩一个审讯科,一个侦察科,谁也别想着瞒谁了,你告诉我,”她拽他胳膊,让他坐下,“我妈是怎么同意你见卿余的?”
江今赴有点想笑,撩吊着眼尾瞥她眼:“你还挺会形容的。”
卿蔷蹙了蹙眉:“别打岔。”
江今赴还是想瞒天过海,仰头靠在沙发上:“聊了会儿,没什么。”
“聊了会儿——”卿蔷靠近他,笑眼惑人,“聊能聊成这样?”
她骤然俯身抻他裤腿,江今赴没一点儿反应,算是明白老祖宗那句‘温柔乡溺死人’什么意思了。
卿蔷却愣住了。
她直勾勾地凝着他膝间。
膝盖骨一片乌青紫色,显得他别的地方白到病态,更显那块儿触目惊心,中间的位置横了道血痕,应该才愈合不久。
卿蔷问:“伤到骨头了吗?”
“哪儿跟哪儿,我把握着劲儿。”江今赴失笑,撩下裤腿,纯黑西裤松垮垂落下去。
他倒是会说话,点了离伤到骨头还远,又点了是他自愿。
卿蔷转头,与他四目相对,乌瞳平静:“她怎么让你跪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为什么要跪?”她一字一句地问,“江今赴,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话赶着话,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江今赴:“不是——”
“你让我去不就行了吗?”卿蔷声音发颤,她咬着牙,尽力稳定,“我求一求的事儿——”
不停的话语忽然被吻封住。
江今赴还是笑得轻慢,邪里邪气:“还是亲管用。”他捏着她下巴,蹭了下:“大小姐不是说现在不能哭吗?”
卿蔷推他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人就停在那刻似的,瞭他好久,才有了动作,咬在他薄唇上,没留情,有点儿发泄的意思:“那你说。”
“就当提前拜过高堂了,”江今赴撤开点儿距离,半垂着视线掠过膝盖,“我自愿的,姜总估计也没设防。”
姜辛北是把他拉黑的状态,他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就去卿父的祠堂碰了几天运气,想着那儿怎么也会有姜辛北派的人看着,跪着跪着,明白当初卿蔷的伤是怎么回事儿了,也想到她在睡梦中类似赎罪的话语。
于是再难有起身的理由。
日出月落,姜辛北出现那天,只说了一句赶人的话就要走:“事儿还没查明,你现在来,只会脏了从叙的地方。”
江今赴站起身,看她的背影,屈膝磕在门槛上。
这也是那道血痕的来由。
“惊扰卿伯父是我不对,请您原谅。”他脊背挺得很直。
“可还是想向您求一个机会,”他嗓音低缓,“卿卿身边有恶人,我心不安。”
最后那句话轻而易举地成为姜辛北驻足的原因。
无它,只因她听过同样的话,但是是很久以前,从卿从叙嘴里说出的。
在那一刻,她的眼前似出现了一场走马灯,她看见时间像蜗牛壳上的漩涡一样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