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薛婵低垂着头,鼻尖突然发酸,主动同他交代:“大人,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那是我阿耶刚刚过身,我一个人打点着阿耶身后事,实在是偶然之下,遇见小公爷。
起初他很好,给了我银子,安排人手,替我打理那些事。
我本以为,他是个好人……那时我真的以为,他是个好人!”
她心里是有恨的。
这些年,韩沛昭不过把她当个玩物而已。
她不爱韩沛昭,并不是因爱生恨。
薛婵长睫上挂着泪:“我与他相识的第二个月,他把我带去了谢氏别院,备下了一桌好酒好菜,说我为阿耶操持丧事辛苦,便把守孝的规矩放一放,吃些好的,补一补,后来就……就在那里,强要了我。”
姜元瞻拢眉。
彼时薛婵尚有热孝在身。
薛婵看他,似乎看懂了他眼底的情绪,苦笑道:“我这样的人,身似浮萍,命如草芥,难道我有资格说不?还是我能到衙门里去状告国公府的小公爷?”
她摇头,先前清亮的眸中光彩熄灭,黯然无神:“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三年时间——好在他也不是日日都要来折辱我,每年也不过那几个月而已,我咬咬牙,总能忍过去。”
她说折辱,便是在韩沛昭手上并不好过。
姜元瞻却没太大的兴趣知道那些细节。
他冷冷问薛婵:“韩沛昭这样对你,你倒听他的吩咐,跑来算计我,美人计使到我头上来了?”
“他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钱,放我离开,今后天高海阔,我与他再不相干!”
薛婵急急解释:“我并不想害大人……这些天我虽然怀着目的接近大人,可大人的好处,我看在眼里。大人洁身自好,又不忍伤我,您以为我是一片赤诚,真心要报恩……
您心思澄净,才瞧不出我那些手段与花样,您是个好人。”
她说完了,察觉到姜元瞻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发阴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姜娘子是女孩儿,对这些……她一眼就看穿我,这没什么奇怪的。
二殿下是因姜娘子不喜欢我,才不吃我那套。
我并不敢说二殿下与姜娘子的不好,就是……总之大人是极好的人。”
这话多可笑啊?
姜元瞻啧声:“我是极好的人,你仍为了自由身,蓄意接近,意图算计。”
他一面说,摇了摇头:“薛婵,你这样的人——”
她这样的人,同他也没有太大干系。
姜元瞻压下心中厌恶,挪开视线,似乎多看她一眼都嫌脏,只是问她:“韩沛昭让你接近我,最终的目的呢?总不至于学柳明华那套,散播谣言,靠着一段所谓的年少风流,就准备让我身败名裂吧?”
“自然不是的!”
薛婵是看清了他眼中嫌恶的,一颗心直坠谷底,眼中也越发暗沉:“他让我接近大人,博取大人好感,等到时机成熟,寻个合适的机会,诱哄大人您与我一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人是正人君子,固然不会对我做什么,但我已非完璧,赖在大人头上,就算找人来验身,因过去三年我与他的事无人知晓,大人您也是百口莫辩的。
无非就是……就是诬陷您强逼良家……”
姜元瞻眼皮狠狠一跳:“你非要开立女户,也是因为这个?”
薛婵沉重点头,回话的声音越发低:“小公爷说我立了女户,便是自由身,就算您想了法子,要纳我入国公府门楣,阿叔阿婶再想攀富贵,届时也做不了我的主。
只要我自己一口咬定,非要把您告上公堂,您无计可施,往后就再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
与我无关(五更)
如此苦心孤诣,设下圈套,真是好大一场谋划!
韩沛昭算的狠,连薛婵叔婶会贪图国公府富贵之事都考虑在内,非要他身败名裂不可!
强逼良家,他既是百口莫辩,闹上公堂,阿耶再想维护,也束手无策。
即便是此事草草了结,他名声尽毁,高门士族的女孩儿,谁家还肯许婚?
就连盛京,他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姜元瞻握拳的手重重捶在官帽椅的扶手上。
他竟不知何时与韩沛昭有了此等深仇大恨!
亦或说……
姜元瞻眉头一紧:“你见过三殿下吗?”
薛婵惊讶看他,旋即摇头:“从未。”
那她也不得而知了。
就算真是赵奕设局,韩沛昭也不会说给薛婵听。
薛婵看他好半天都不说话,一双眼却是猩红,分明有想杀人的冲动,颤颤问他:“大人,我把所有的实话都告诉您了,您……我固然该死,但求大人饶我这一遭。
我不敢跟您哭可怜,可我身家性命都捏在小公爷手里,他将此事说与我,要我配合,我就算不答应,他也会杀我灭口,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姜元瞻斜睨她。
这世上哪有什么没办法之事。
薛婵在韩沛昭的设计下与他相识,要是真的有心悔改,大可早早与他坦白。
她知道这么多内情,他总有办法护她周全。
归根究底,薛婵也不过是不想而已。
她的想法或许简单。
留些把柄,保全性命,防着韩沛昭秋后算账,仍要杀她灭口。
此事了结之后,她从韩沛昭那儿得一笔银子,远走高飞,盛京纷争,再与她无关。
什么韩沛昭,什么姜元瞻。
他们这些人斗法,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人都自私,她所谋所想全是为她自己考虑,这本无可厚非。
然而此事可恨!
“韩沛昭与你说,我不识小娘子那些矫揉造作的手段,所以格外好骗,他心里是这样认定的,是吗?”
薛婵连连点头,又怕这种说法会激怒他,吞了口口水:“大人,这不是我说的……”
姜元瞻冷笑了声,没理她,却叫长风:“把她所说,记录下来,让她签上字,留作证据。”
薛婵惊恐:“大人,您是要到京兆府去告发小公爷吗?大人我真——”
“薛婵,人做错了事,就该受惩罚,你是因觉得自己尚有几分姿色,便能靠这个求人心软,在你不遗余力的伤害了人之后,还妄想全身而退吗?”
薛婵顿时无话可说。
姜元瞻心软的时候是真心软,可冷硬下来,也确实是铁石心肠。
她自知多说无益,黯然垂首,面如死灰。
“不过。”
姜元瞻突然又开口,话锋一转,引得薛婵猛然抬头,眼底分明重燃希望:“大人您说,只要能将功补过,稍作弥补,我一定为大人竭尽全力!”
她竭尽全力,也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姜元瞻如今开了窍,倒发觉薛婵这些手段,真是没有任何高明之处。
来来回回,无非是专挑人爱听的,最能叫人舒心的,捧着你说,敬着你做。
实际上一肚子花花肠子,全是鬼心眼。
“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你只管一如往常,好好过你的日子,找个合适的机会,去跟韩沛昭说,我对你颇有好感,你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
薛婵愕然,甚是不解:“大人这却是为何?”
“之后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