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这个时辰,马队声势浩荡而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因单独押解宇文是昶回京其中内情姜元瞻并没瞒着将士们,众人也都晓得这是以命相博冒险的事,可大家愿意追随姜元瞻,做起来也不觉害怕。
战场上经历过凶险厮杀活下来的人,当然是不怕见血的。
姜元瞻手按在佩剑上,说了声知道,清冷音色很快没入无尽的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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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快。
五六十人的小队有八人负伤,重伤者只两个。
对方似乎只心存试探,派出的虽然是死士,但同沙场浴血的将士们厮杀起来,难免落了下风。
一场战斗自夜色沉沉至东方初泛鱼肚白。
众人早已疲惫不堪。
姜元瞻其实也挨了两剑,不过不严重。
刀疤脸凑上来的时候,才看清他胳膊上的血迹:“我替将军清理伤口吧。”
姜元瞻嗯了一声,才问他:“弟兄们都还好吧?”
刀疤脸说是:“伤的都不严重,最严重的那两个,我已经让人送他们到昌安县当地驻军先去养伤了。
昨夜的马队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多为试探。
看起来朝中那些人也并没有全信了将军身负重伤一事。
既要派人来刺杀宇文是昶,又恐怕是将军故布疑阵,设下圈套等他们上钩。
果然老谋深算。”
姜元瞻抿唇不语。
若是郑家筹谋,赵奕主导,怎么能不老谋深算呢?
他倒也很希望是他多心了。
那些往来信件,也是有人蓄意构陷,伪造出来的。
但从昨夜阵仗与架势看来,只怕未必了。
姜元瞻抬手压了压眉心:“梁广,你一会儿去告诉弟兄们,原地修整至天色大亮,就继续赶路。”
“将军不就是为了叫他们上钩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动身赶路?”
姜元瞻浅浅摇头:“昨夜一战,他们便知我负伤是假。不过他们已然露出端倪,接下来要么是听天由命,要么是孤注一掷。”
他倏尔侧目,定睛落在梁广脸上:“如若是你,会怎么样?”
梁广面色一沉,心下有了计较:“当然是釜底抽薪,孤注一掷。横竖都是死,博一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姜元瞻便笑了:“所以在此地多留也没什么用,这地势不利于我们做掩护,尽早启程,早作防备。
这一路回京都不会太平,而且他们知道我并未负伤,且随行押解,若要再来,便会比昨夜攻势更凶猛。”
这是博弈。
他放出假消息,诱敌来攻,而躲在暗处的敌人也心存试探,只做佯攻。
他的确有些小看了赵奕和郑家。
现而今郑家是拼了命也会要了宇文是昶的命。
只要宇文是昶一死,他的一身军功也不复存在,功过相抵,最起码沛国公府不能再添荣耀。
这些人如意算盘打得好。
浴血奋战,奋力厮杀,全然没有他们的事。
他们坐镇后方,安享富贵荣华。
他们姜家卖完了命,还得遭受这些小人的算计。
梁广大概看出姜元瞻眼底的阴鸷与狠辣,喉咙一紧,手上包扎的动作也正好做完:“将军,回京一路凶险,咱们这几十人虽都是军中精锐,却也怕出什么意外,不如沿途通知当地驻军,以防万一?”
姜元瞻说好:“沿途派人去知会,不必再把咱们这一队人马拆的七零八落,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化整为零。启程时候把宇文是昶的囚车押在阵中,若有敌寇来袭,以护卫囚车为首要。
其次各地驻军之中也未必全是可靠之人,你叫他们去传话知会时候带上我的手令,令当地驻军将领亲自率兵来迎,以免出现什么差池,记住了?”
梁广是常年在军中行走之人,姜元瞻一句话,他心里便明镜似的,连连点头,颔首说明白,匆匆去安排启程事宜,暂且后话不提。
黄雀在后(三更)
昌安县郊有一处荒废多年的小寺庙,常年无人往来,此处也日渐偏僻。
寺庙中宝堂后有一间小屋子。
负手而立的男人身上兜帽实在是大,在他整张脸上遮出一片阴影,叫人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五官。
下手处站着的男人面相倒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二十出头的年轻郎君,眼底几不可察的掠过几许惶恐,自他进门以来,对抄着手,始终没有开过口。
“怕了?”
“使君,这不是说我怕了……”年轻郎君嘴上说不怕,可也不过是嘴硬,一开口就暴露了一切,他连声音都是隐隐发着抖的,“探子来报,姜元瞻随行押解小队之中,有他为首,那五六十人的押解小队又是军中精锐,咱们派出的一百死士虽为试探之用,可以一百敌五六十人,咱们就损失了大半,他们却只重伤两人,受伤也不过七八人而已。”
小郎君越说越瑟瑟,声音一顿,喉咙越发紧起来。
他想了想,强撑着镇定:“姜元瞻以一敌百的好手,这真不是说我怕了。使君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也不怕这些个,想当年沛国公又……”
“你话太多了。”
男人沉声开口,忽而打断了小郎君的话:“你家一夕之间大厦倾颓,多就是坏在口多言,行为无状上面,如今也该长长记性,否则将来岂不还要坏了大事?主君面前若是说错半个字,立时拉出去发落了。
现下可不是从前你堂兄在的时候,有人替你撑着,有人替你兜着。
我说句不好听的,郎君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该说的话要挑着说,不该说的话是一个字也别往外吐,才能保得你自身长久。”
那年轻小郎君立时噤了声,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男人见状,心下满意:“余下的事情仍按照主君交办的去做,你只管做,不要问,不要多插手,今日提点过郎君的道理和规矩,可再没有下一回了。
至于说郎君打心眼儿里怕了姜元瞻这件事——”
他把尾音略拖长了些,嗤笑之中分明全是不屑:“主君自有主君的办法,自来还有没有主君做不到的事情。
郎君若是真的怕了,也不妨什么。
你家族中眼下应该还有许多似郎君这样的年轻人,都是不得机会,若是有了这样好的机会,能够为主君效力,其实并不拘着是谁。
主君手底下要用人,可不单指望着郎君你一个的。”
“不,别!”
小郎君显然是怕了。
他当然也晓得这男人说的都是事实。
他本就是个无名小卒,是天赐机缘,才有这样的机会。
堂兄不在了,一家子无人庇护,日子过的清苦,实在是熬不住。
想当年在盛京时候,虽说比那等勋爵显赫门楣不足,可为着有伯父一家护持,日子过的也算滋润,他是族中嫡出的孩子,便只管招猫逗狗,与那些个狐朋狗友相交而伴,成日家过的是什么生活?
清苦二字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浑身发麻。
更别说现在亲身经历过一场。
高门富贵不复存在,伯父家中日子艰难,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力顾及他们这些族中子侄。
“使君教导,我一定铭记于心,绝不敢忘的!”
他弓着腰,是恭敬,更是服软。
站在上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