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这样的问话,更像是在逃避。
赵禹垂眸,定下心神来,声色也是发闷的:“证据摆在这里,是儿臣调查多日所得,父皇其实心里已经很明白,您一直问儿臣,想让儿臣说什么呢?”
晋和帝深吸口气:“你什么时候派人去曲阳调查的?”
“起初这些事情儿臣未曾插手。”
反正事情调查清楚了,赵禹得了铁证,要拿到御前来回话,那先前的事情就一概都瞒不得了。
好在也没什么必须要刻意隐瞒的。
除了皇叔那一茬儿。
于是赵禹先反驳了一句,倒不是说要把自己撇干净,无非把他们做的事一五一十回清楚,也别给旁人留下什么话柄。
“姜二郎在河滩遇袭之后,派人通知曲阳守军,让曲阳驻军去迎一迎。后来宇文是昶死在前往曲阳的路上,军中还有个畏罪自杀的,这事儿就赖定在了曲阳驻军身上。
彼时姜二郎打听到一些事,得知曲阳守军刘全辛是当初的成国公举荐上来的人,韩家于他有知遇之恩。
再后来又说那兵卒乃是十四年前定远大将军徐怀先的后人。
姜二郎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又不愿打草惊蛇,便叫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通知了国公府和二郎。”
“二郎早知道?”
晋和帝听他提起赵行,一皱眉,冷冷问:“他从没在朕面前回过话!”
“是,二郎得知此事,并没有到御前回禀,是因为打从一开始,无论姜二郎还是我们,怀疑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是郑家。
晋和帝忽而无话可说。
那事关郑家,在未有如山铁证之前,他们确实不会到他面前来说。
赵禹是见晋和帝神色略有平缓之后,才继续道:“之前姜大郎和二郎都派了人手到曲阳去调查的,不能说一无所获,但遇到了重重阻碍,所查到的东西也只是比皮毛多一些而已。
这才意识到事情真的不对,没有办法,只能来告诉儿臣,叫儿臣派人到曲阳去查。”
“姜家和二郎联手,也进展困难?”
赵禹坚定点头。
这些年他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势力,明里或是暗里的。
有些甚至都是晋和帝默许的。
所以在御前他也没什么好隐瞒。
他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实力,父子两个明面上从没有具体谈过,更多的时候都是心照不宣而已。
赵禹私下里调查些什么事儿,查完了,拿着了证据,写好奏本呈送御前,再或者自己进宫来回话,反正这么些年了,晋和帝从来没有问过他,那些东西他从哪里得来的,又是动用了什么人手去调查。
他总不会动用朝廷里的人手就是了。
“儿臣也是听了那些话,觉得这事儿太离谱,所以派了人到曲阳去调查,大约只用了七天时间,就把这些查清楚了拿回京中来。”
赵禹也深吸一口气,像极了晋和帝方才的模样。
他抬眼看过去:“父皇,那些书信往来并不是杀了宇文是昶就能抹去证据的,因为姜二郎在南苑王帐搜查,一定会把那些信件搜出来,也一定会带回京城,所以杀不杀宇文是昶根本就没有意义了。
他们只能是……”
赵禹的后话都还没有说完,晋和帝一抬手。
龙袍袖口宽大些,微微晃动着,然后带得一阵风动。
赵禹抿唇收了声,他知道后话已经不必说了。
晋和帝有什么不明白呢?
那些东西,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韩家又是怎么回事?”
赵禹摇着头就开始叹气:“说起韩家,儿臣倒是有些心疼先成国公。他是个勤勤勉勉的人,只可惜家中的孩子不争气。
自从成国公府出事被夺爵赶出京城之后,韩家那些人都彻底没了指望了。
从前都是指望着国公府养活呢,现在没了指望,日子也过的清贫凄苦。
郑家找上门去,他家那些不争气的子侄还不知道有多少削尖了脑袋要冲上去替郑家办事呢。
反正对于他们那样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少正义,也不会有什么家国天下。
眼力见就那么点儿,所见所想都不过自家门前一亩三分地。
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也是一个原因吧。”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没有多少的惋惜,大概更像是感慨一类:“为了银子,或许也会为了别的莫名其妙的原因吧,反正目下看来,儿臣是觉得他们就为了银子,为了过日子,所以上赶着给郑家去办事。”
晋和帝忽而拍案:“混账!”
可不是混账吗?
他们也是幼承庭训之人,郑家族学中也请了名家大儒去指点教导。
到如今却连这点儿是非观念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敢不分黑白的帮着人去做。
这叫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父皇也不必为这个生气了。郑家,韩家,这些人都不是不能处置。韩家早就不中用了,现在更犯不上为他家那些不争气的子孙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赵禹眸光闪了闪,他迟疑须臾之后,才又问了句:“只是郑家,您打算怎么发落?”
替罪羊
郑家,是个难题。
是晋和帝的难听。
从来不是赵禹的。
赵禹小心翼翼又谨慎,无非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而已。
晋和帝也果然长久的沉默了起来。
书信往来都不足以叫郑家想尽办法痛下杀手,而宇文是昶被押解回京就叫郑家急了,动用一切手段和人脉也要杀人灭口。
那是什么事?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在赵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且他坚信,圣明如父皇,一定也猜得到。
然则他还是保持沉默不开口。
赵禹想了想:“父皇。”
他开口叫了一声而已,就听见了自榻上传来的一阵叹息声。
赵禹抬眼看上去,晋和帝也正好掀了眼皮望下来。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赵禹突然就想起来前些天那些话。
他眉头一拧:“父皇是答应了母后,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动郑家?”
晋和帝就又是一声长叹:“你母后说,只这一件事。大郎,朕也烦了,确实是烦了。”
他从没有在孩子们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尤其还是拿这种话去说皇后。
烦了,倦了,实在是心累的很。
赵禹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感到的并非是新奇,而是无奈。
那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从脚底一路蔓延至于头顶,席卷周身而来。
“父皇是对郑家烦了,还是对母后倦了?”
晋和帝已经开了口:“对郑家,也对你母后。”
他话都说了,也不会藏着掖着。
赵禹心头一震:“因为母后今次的言行?”
晋和帝嗯了一声,好半晌后,站起身来,踱下榻来。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焦躁。
“母后她……”
“她病体缠绵,病中朕一直都不忍心苛责她,就算这次知道郑家出了事,朕都没有想过要牵连皇后一丁点,传召你们兄弟进宫议事回话,虽然支开了三郎,可是这些事,从头到尾朕都没有想过瞒着皇后。”
晋和帝面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