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
所以姜元瞻一说这个话,魏志朝是真的怕了。
他甚至吞了口口水。
赵行一摆手,也不叫他们俩再说,转头叫元福:“带魏大人下去吧,给他安置一处院子,叫人盯着点儿,若有什么短了缺了的,一应给他置办来,吃喝不缺,也不许亏待了他,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要回本王,你再替他回禀一声。
除你之外,再不要叫魏大人见别的什么人,免得打扰了他的思绪。”
元福闻言猫着腰就上来要带人下去。
魏志朝却大吃一惊:“王爷这是要把下官软禁在钦差府中吗?”
赵行又啧了声:“或者魏大人是想到牢中去考虑?”
魏志朝头皮发麻:“王爷,下官……”
赵行那只手又高高举起:“现在想说了?”
他似乎又没那么想听。
魏志朝一皱眉,似乎很怕赵行会再一次打断他,匆匆把话一股脑的全都丢了出来:“下官说,下官都说!王爷,那些产业的确不是他们夫妇的,是下官的,下官有一部分,内子也有一部分。
只是下官为官,一年的俸禄终究有限,魏家又不会给下官额外的银钱使。
内子虽然出身弘农杨氏,但杨氏这些年是什么光景,王爷您也是知道……”
“这些你不用跟本王说。”
赵行还是打断了他。
其实一开始给了他开口的机会,那也是赵行愿意叫他说。
否则他们三个坐在这儿一唱一和的,岂不是好笑得很吗?
就是要叫魏志朝自己开口,免去他们许多的麻烦,怎么可能真的拦着魏志朝不让他说呢?
但是魏志朝说了一串儿的废话,赵行又实在懒得听。
他冷声截断魏志朝话头之后,顿了须臾而已,才又问他:“那些产业,你是从何处得来?”
魏志朝的俸禄连一间铺面大概都盘不下来的。
靠杨氏的嫁妆更不可能了。
那些铺面和庄子,赵行和姜莞都粗略看过账本,都是很好的产业,也怪不得一年到头能有那么多的盈利。
就算他们对于弘农那边商行的行情不是特别了解,也大抵有数。
魏志朝垂下头。
这个话头都已经起了,其实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情绪也低落得很,因为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其实也就到这儿了。
这个官做了十几年,到了头,他这条命——靠魏晏明来保他吗?
魏晏明那个人,最是个伪君子不过。
外人看他如何高风亮节,但自己家里人最清楚,他纯粹是只想无功无过的过一辈子。
就靠着祖宗留下的那点产业,那点儿名头,也从来不想着如何继续把魏氏一族发扬光大。
合着光宗耀祖的事儿等着别人干,出了事他又不愿意一并承担。
风险全是别人担着,若有了好的结果,他还要上来分享。
不是伪君子是什么?
魏志朝从来就没想过能指望得上他!
所以赵行这里既然开了口,他也就算是认命了。
“我藏了近十年。”
魏志朝忽而笑了。
他坐在那儿,侧目去看赵行:“十年时间,提心吊胆,总想着,早晚会有这一天。”
赵然面色铁青:“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恶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过眼,早晚会收了你!”
“是啊,老天有眼,容不得我这等作恶之人。”
魏志朝竟也顺着他的话说:“只是这天下作恶之人未免也太多,倒未必老天能把每一个都收了去,所以是我倒霉,是我命不好。”
他眯了眼:“当年去了清河,倒不如这辈子就留在清河,再不回会稽来,眼下也不会……”
“都是一样的结果。”
赵行又一次打断了他:“你做过,就是做过,不拘着你在何处为官。你似乎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是命数不好,雪灾降临,学子暴乱,才让你暴露了,是吧?”
“当然是!”
魏志朝拔高了音调:“否则过去十年,你们怎么没能抓住我?吏部?吏部年年考评政绩,那些蠢货能挑出我半点儿错处和毛病来?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要不是——要不是——”
他连着说了两三声,后来自己嗤笑了一声:“算了,反正都这样了。”
回顾
“全都交代了?”
姜莞递了拧的半干的帕子过去,惊讶问赵行:“这么快就全都交代了?”
“他肯定藏了一些事,坦白交代的这些,有些无关痛痒,有些还算厉害,听着倒不假,只不过我总觉得他还有别的事情藏着,是能叫他族中一并受到牵连的那种事。”
赵行接了帕子擦手,然后也不叫她再动手,自己踱步过去,把帕子放回到铜盆里去:“但那些也不重要了。现在这些,他交代清楚,三年前他想方设法调任清河,确实是为了避免来日出事,被人揪住不放。
他收了银子,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后来出缺上任的新郡守刚一到任,科考的日子就到了。
新郡守什么都还来不及熟悉,也顾不上一一操持安排,便沿用了魏志朝留下的章程,还有他留下的,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人手。
所以这个舞弊案是确实存在的,并非会稽学子无理取闹。
这就足够了。
等到把他押送回京,交刑部审理,他这十几年的时间到底还做过什么别的事,刑部总会挖个一干二净。”
姜莞深吸一口气。
她似乎觉得很生气,但是又好像没什么值得生气。
其实当年她虽在后宫,但赵行偶尔会跟她聊一聊前朝的那些事。
帮着赵奕筹谋之后,又从赵奕那儿听来不少。
贪渎自古难以断绝。
朝堂清朗也不在于人人都是两袖清风的纯正之臣。
水至清则无鱼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贪到科举事上来,是有些可恨了。
寒门学子,苦读十年,就是为了一朝高中,能够改变自己的前程,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就因为没权没势,一身的好本事也要被人抹去。
这太可气了。
尤其是魏志朝这种行为——
姜莞自己把自己给气笑了:“他收了钱,安排好了一切,又赶在科举开考之前离开会稽,调任清河去,时隔三年,甚至再久远一点,真的闹起来,回头去查,乍然看来他根本就不在会稽,自然与此事无关。
那三年里到会稽赴任的那位大人,也许他也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好官儿,但总归这件事情跟人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结果真出事了,他得替魏志朝背这个罪名?
魏志朝的心思未免也太恶毒了!”
他自己收了银子,风光快活,叫人家做替罪羊,来替他顶罪。
简直是离谱。
其心可诛。
赵行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没事,也不用这么生气,反正现如今这件案子弄清楚了,总不会再为此事而冤枉谁。”
“那倒也是。”姜莞气就消了些,“还是二哥哥有本事。”
她眉眼弯弯,夸了他一句,然后诶的一声,尾音上扬着,又问他:“那小河子村村民的那些耕地,这个事情魏志朝交代了吗?”
赵行点头说交代了:“他也收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