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黎锡然正在看她写的居住旧址,“我刚刚和司机确定行程,他说这里是错误位置,查询不到。”
尚禧暖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时她年龄尚小,尚宸舒多数爱将她锁在家中,所以根本记不清楚具体方位,只知道附近有一座破旧的教堂。
黎锡然又根据她的描述去询问了不少巴黎的朋友,只得到法国有诸多破旧废弃教堂的回答。
“那怎么办?”尚禧暖咬了咬唇角,几分失落。
黎锡然放下手机,翻身抱住她,“那就让司机把我们送到附近,我们慢慢逛一逛,说不定就能找到。”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尚禧暖开始起床化妆。
司机按照要求将两人送到附近,四处都是澄黄的土砖建筑,狭长的街道两边种满了无尽夏与三角梅。
尚禧暖挽着黎锡然手臂,两人共撑着一把伞。
人烟稀少的街道,她第一次讲巴黎的童年。
“那个时候我只记得和妈妈住在一个小别墅里,典型的法式装修风格。我经常被锁在二楼,那个房间有一个阳台,是我唯一看外面世界的地方。”
阳台望出去就是别墅的院子,起初尚宸舒请了保姆照顾她们母女。
保姆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会将房子打扫得很干净,还在院子中种了不少鲜花。
后来,她太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将所有床单绑在一起,顺着二楼的栏杆爬了下去。
迷路时,误入了那座废弃的教堂。
尚宸舒和保姆找了她整整一晚,那次之后,保姆被辞退了。
尚禧暖也再没有看到过院子里盛开鲜花,阳台门和二楼的窗户更是被尚宸舒锁死。
幼小的她,成日便和酗酒后以泪洗面的妈妈相依为命。
“妈妈决定放弃生命的那天,是唯一没有喝酒的一天。她问我愿意不愿意继续陪她,无论去哪里都陪着她。”尚禧暖语气平缓,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说我愿意,妈妈去哪里,我就陪着去哪里。”
“她哭得好伤心,向我道歉。第一次温柔地给我讲童话故事,哄我睡觉。可是等我再醒来,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黎锡然握着她手反复摩挲,“所以你才总爱失眠,对吗?”
尚禧暖时常彻夜失眠,直到窗外泛出亮光才能睡着,就是因为尚宸舒死在她睡觉时。
幼小的孩子愧疚自责,认为自己如果当时没有睡,就可以阻止尚宸舒自杀。
“嗯。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生病了,看了医生,中药西药都吃了,却不见好。直到见了心理医生”
她以为自己在尚家备受宠爱的长大已经得到了治愈,可直到最近,她依旧会在情绪低落时失眠。
似是察觉到黎锡然情绪逐渐凝重,尚禧暖又立刻语气轻松道:“可是我发现,只要你陪着我睡觉的时候,我就没有失眠过,一次都没有!”
黎锡然停下脚步,在无人街道里将纤瘦的姑娘搂进怀里,心脏像是又碎了一般,“乖,以后不要怕了,我会永远陪着你。”
明月藏鹭
◎“暖暖,我永远是你的。”【双更合一】◎
尚禧暖将头倚在黎锡然怀里, 稍一歪脖颈便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在心疼,心疼的无以复加。
似是比他童年丧父丧母时还要揪心, 所以不断轻抚着尚禧暖后背。
“那些日子, 怕吗?”他像是抱着一块碎玉,别人都鄙夷绕行,只有他视若珍宝。不计获利价值, 只想如何将她往日的伤疤再次愈合。
尚禧暖眼皮一同变得酸涩,她原以为往日种种早已释怀。可直到再次来到巴黎, 她看着浮华美丽的塞纳河, 精致的卢浮宫, 却没有半点童年归属感。
能回忆起的留存记忆,除了漆黑封闭的房间, 只有情绪时常崩溃的尚宸舒。
这便是她的童年,压抑又破碎。
如果没有尚家作为支柱,在这个浪漫多情的城市, 五岁的幼女就真成了街头的浮萍。
“以前是不怕的。”她蹙着眉, 手臂紧紧环绕着黎锡然脊背,“现在开始怕了。”
回顾命运,她和黎锡然连相爱的契机都如星火般渺茫。
是命运轨迹哪怕有半分偏移,两人都无法在沪上的亭台花榭里相遇。
“黎锡然, 我们差点就错过了。”如果尚宸舒和安娅没有生下他们, 如果尚家和陈韶怡没有选择将他们带回沪上。
命运的拐点只会将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冲散在人潮中。
又或许, 他们还会有其他相遇的方式。可她不敢相信, 毕竟人与人相爱,只存在千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就如黎锡然曾经在沙漠中对她讲的那般, 人生并不会像电影一样, 是但凡有半瞬的错过, 就再换不回邂逅相遇的圆全。
此后隔着人生海海,除了遗憾,便只剩下悔不当初。
闻言,黎锡然却突然轻笑一声,叹息都更加温柔,“大小姐只怕和我错过?”
她和黎锡然的人生就像错位一般。
尚禧暖童年悲苦,是幸运的潮波将她冲进了浮华里,得以成为众人艳羡的千金大小姐。
黎锡然少时虽然缺失父爱,可安娅是位情绪足够稳定的母亲。他目睹了母亲的坚强,所以才能在命运的转折里存活下去。并且活的干净磊落,有勇有谋。
“我其实是不自信的。甚至有时分不清大家簇拥着我,是因为喜欢我,还只是因为我姓尚。”她咬着唇角,眉峰簇得更紧,“黎锡然,你能懂被很多人追求,被很多喜欢,却同时又会被背刺的感受吗?”
高中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有很多朋友。
对于喻嘉樾的追求,也没有那么坚定地认为两人不合适,只是在高三的紧要阶段,她不想让自己分心。
可那年的生日宴会,尚禧暖听到了几个她自认为十分要好的朋友背后窃窃议论。
“如果不是她姓尚,我才不和她玩呢。归根结底,就是一个上不来台面的私生女。”
“我本来就不喜欢她,是我爸妈非要我和她搞好关系,想借机攀上尚家。可结果人家自视高傲,根本不给引荐的机会。真是白对她那么好了。”
“她看得起谁呀?喻嘉樾那样的男生追她,都不放在眼里。”
“喻嘉樾能看上她真是颠覆我三观,好歹也是高干子弟,怎么就相中一个私生女。”
“说不定,也是他爸妈教的呗。”
她们的笑声明明那样清甜,可此刻却又满是讽刺。
差点让尚禧暖恍惚,分明半个小时前,几人还抱着她叫宝贝,送她礼物。
曾经的亲密无间不再后,她连上前辩驳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像一个看似张扬的刺猬,心脏又是那样柔软不堪一击。
“暖暖。”黎锡然柔声,“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无比痛苦的日子,是别人无法感同身受的。”
“甚至更加残酷的是,痛苦本身就无法感同身受。它能压垮你,也能成为激励你坚强的能量。我只是庆幸,我的小姑娘很勇敢。”
她面对那几个女生的背地嘲讽,最后只是故意发出脚步声,将人群惊动。
依旧送上一份厚厚的回礼,作为她们来参加自己生日宴会的礼物。
或许曾经看来那像懦弱的妥协,可压得下脾气,何尝不是另一种勇气。
没有人天生高贵,也没有人一辈子卑微。
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