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节
“可以。”
“就这么办。”
小小的暗室内,贵族议会达成了一致意见。
第89章 君之视臣如土芥
……那些蠢货越发激进了。
贝尼托面色阴晴不定,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想到了那些贵族们前仆后继的向自己谏言议和的场面。
说真的,就差一点。
若非是石王清楚的意识到,在这时认输就等于养肥了法兰克人、就等于将战败的压力转嫁给哥特、也等于对波斯和埃及人发出一个弱势的信号……甚至直接等于二三十年后哥特的灭亡,他几乎就要扛不住压力同意投降了。
贝尼托从未见过那些贪生怕死、目光短浅的贵族们会在某件事上达成这种程度的一致。
他们一个个的不要命了吗?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真是难以理解。”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仰躺在自己的座椅上,感到越发的疲惫。
自从北方的所罗门王登基后,贝尼托就感到越发的不顺心,仿佛生活中处处都是阻碍。
如今前线战事正紧。
黑鹿侯被重伤俘虏,一同被俘虏的还有一万八千名士兵,只有一万步兵脚程略慢,还没有赶到地方就已经结束了,因而他们从半道上直接撤了回去。
没错,真正战死的甚至不到两千人。剩下被包围的人就直接投降了。
难以置信!
那些法兰克人究竟拿出了什么?能让哥特的勇士如此畏惧?
他们甚至敢于面对波斯人的酒与烈火,以及埃及人的毒和诅咒。那种看不见的力量都能将其战胜,仅仅是“会爆炸的石弹”有什么好怕的?
贝尼托无法理解。若是放在三十年前,年轻气盛的他肯定直接冲上前线,打算去亲身会会这种神秘的兵器能不能摧毁自己的勇气了——但现在身为国王的他根本不能离开罗马。
没错,若是敌人正面一路打穿过来,他可以撤回到那不勒斯,也可以撤回到科西嘉岛、萨丁尼亚岛甚至西西里岛,这都没有问题。哥特人最擅长的战术就是通过拉扯战线将敌人分割,再通过水运的机动力将大股的敌人反包围。
但他现在却不能离开王都。
就凭他身边这些二五仔——贝尼托前脚上了前线,后脚他们就敢占山为王,另立一位新王。若非是贝尼托的积威尚存,再加上希尔迪加尔德的随身护卫,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开始逼宫了。
被俘虏的共有一万八千名士兵,其中包括八千骑兵。光赎回这些士兵就需要两万的哥特金币,如果只赎回骑兵和他们的马匹、铠甲,价格可以缩减到一万三左右;被俘虏的大小贵族子弟共二十余人,其中必须赎回的大贵族,包括黑鹿侯在内共有三个人,至少也要花八千金币。
加起来,要赎回八千骑兵和三个重要的贵族,最低需要两万一千金币——这倒不算是太黑心。一枚哥特金币只比一克略多,是一种小金币。换算成奥古斯都金币也就是五千金币左右,甚至可以说是良心价。
但法兰克人的追加条件上提出,他们需要在结束战争后再转交俘虏。他们愿意退回已经占据的多斯加尼地区的一半,只要帕维亚以北的地区,立刻停止战争。
罗兰的军队从亚平宁山脉西侧南下,已经快要打到比萨了。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以最快速度直取罗马……
而如今他们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却自愿结束战争,退回一半已取得的领土。在那些愚蠢的贵族看来,这算是法兰克老爷的仁慈。
然而,贝尼托知道,法兰克人索要的土地,根本不能用面积来计算。
之前法兰克人和哥特的天然边境就是阿尔卑斯山。后来杜鹃侯一脉叛变,才又在东边多出来了一截。
而如果这一次按照法兰克人提出的要求终止战争,意味着两国之间的边境要南移到波河附近。整整向南跨越了一座山脉和一条大河。
如果法兰克人真的拿到了帕维亚,并在帕维亚建造要塞。那么只要他们从帕维亚发兵、顺着亚平宁山脉向南发兵直取罗马,哥特将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最多三日,罗马就将陷落,他们只能向西逃往科西嘉岛或者萨丁尼亚岛。
那样的结果和现在没有任何不同。反而给敌人降低了大量的工作量,缩短了敌人整整一半的进攻路线。
真是一群短视的蠢货!
若是把帕维亚送给法兰克人,那就意味着把敌人的刀子按在自己胸前,然后赌对方不会捅下去!
“我真是低估查尔斯了……”
石王深深叹息着,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他还没有输。只要能把南方军北调一半进入罗马,等西方军跨越地中海从比萨港登陆,他们就可以把法兰克人在罗马城外反包围。
之后把他们向东驱赶,用一层一层的城市降低对方军队的转移速度,就可以将他们磨死吃下。
法兰克人最大的致命点,在于他们军团的数量和战斗经验。
法兰克太久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战争,常备军只有不到三万。罗兰这一波已经是他们一大半的兵力——若是吃下这一部分,再向北反攻,至少可以反推到米兰。
等到那时再议和,不仅价格可以降低很多,甚至可以要求他们退回阿尔卑斯山以北。只要等哥特的学者也研究出来法兰克人的那种新武器,哥特就可以轻松北上,用三倍的兵力直接把法兰克打穿——
为什么就是不理解我呢?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贝尼托感到了心累。
如今已经快要到黄昏时分,正是阿娜回巢的时节。
他决定放下烦心事,先去放松一下心情。
他虽然贵为国王,但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愿意亲近他。唯一不带警惕的愿意依偎在他身边的,居然只是一只畜生……这不可以说不讽刺。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发现庭院中闪耀着奇异的红光。
那是什么?
好奇之下,石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
但在他看清这一切的时候,却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就像是铁锤狠狠砸向他的脑袋,他甚至感到眩晕和恶心,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
他的狮鹫没有回来。但他庭院中的水池里却漂着她只剩一半的身体。
她死了,但是头不在。
那漂亮干净的银灰色羽毛黯淡无光,沾满了血污。她的四爪卷曲着,紧紧夹在身躯附近。贝尼托能清晰的看到母狮鹫从胸腹以上的部分都被剁掉。他还能看到斧头连续剁下却没有反抗的伤痕,仿佛他的视力一下增长了数倍一样,甚至能看到那老花匠也一并躺在水池旁,被人用什么东西打死了。
看到水池中的狮鹫身体,贝尼托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丑陋的生物是什么——而在意识到这正是他心爱的猛兽之时,他却在愤怒之前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怖。
这是他杀人、甚至将反抗自己的贵族剥皮、亦或是用刀剑砍下敌人的头颅时所感受不到的恐惧。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他的头脑像是烧开的热水,仇恨、愤怒和恐惧在其中沸腾。他连续的见声叫喊着,用力的拍着栏杆,甚至破了音。
贝尼托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发抖,呼吸急促。他毫不犹豫一拳锤向了自己的左脸,剧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立刻意识到了,究竟是谁敢做出这样愚蠢、残忍、疯狂的事。
只有那群同样愚蠢、残忍、疯狂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