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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万岁 第26

 

名在外。”年长的世家夫人鼻间冷哼一声:“你以为孙家二夫人为什么病了这几载?不过是发现他们背地里那些乱交的事情,且孙老夫人也未尝不知晓。”待她望见那堆一起玩闹嬉戏的娘子,又是嗤之以鼻:“这些郎君娘子连生父是谁都摸不清,至今还糊涂着。”孙氏有几位郎君娘子,除了孙泰的嫡长子外,其余皆是侧室所出,令人瞠目的是连孙泰、孙酆两兄弟都难知道究竟哪个是自己的孩子,最后干脆用了个均分的办法,各人得几男几女的将孩子分了。交耳声不算是大,却足能让这里的人都听到,世家夫人赏花游玩除了雅致,还有便是知悉近来发生的事,她们所知的,未必就比朝堂上知道的少。谢宝因默语,望向那两个侧室,一个是花团锦簇的鲜活,一个则是形如槁木的死寂,这样的女子从前在孙氏还有几个,不过都得病死去。范氏那时还被硬扯着来出主意,心里却是瞧不起这样的表亲,乱了伦理道德,与禽兽沦为一丘之貉是谢贤所怒骂的话,范氏也怕他们来祸害谢氏,才会刚送走外曾祖母就冷掉来往,也鲜少再带她们几位郎君娘子来这里。堂上,郭氏正垂首跪在地上,百蝶金暗纹的襦裙上挂满茶里的盐椒粒等辛辣料,仅靠最后一点力支撑着这幅躯体。在她前面坐着位富贵相的老夫人,专拣着仆妇骂人的话,叱喝道:“你放走那行货子到底是什么脑子,真是下乡巴出来的□□崽子,病这两年倒又成了孱头萝卜秧子,要不是家里无人可用,当我愿意让你出来?”郭氏所出身的旁支远在陇西郡,对建邺的人来说是下乡巴人,她早听惯了,老老实实的受着这些骂,听到后半句,心思浮动,她困于病榻却还被硬拉起来操办这些事,便是作了八辈子的恶也不该轮到这里来。帮孙酆活络门路,怎么不让他自己的妻子来操办,怕是被折腾的见不得人。本就活不了几日,她何必再小心谨慎,处处伏低做小,还全什么孝义名声,当下便嗤鼻道:“老夫人该想想为何家里无人可用,得使我这个孱头萝卜秧子,说来谁又知道元夫人是如何没的?”郭氏说的元夫人是孙泰的元配,刚进来两载便死去,后才又娶得她,当时还不知为何要娶她这么个旁支娘子,嫁来两年便明白。老夫人听得这话,再也端不住,呸了声:“下作行子,你要敢拿这浑话出去高声唱道,你瞧我扒不扒你这臭毛鼠的皮下来!”郭氏早没了活的念头,陇西郡的老父老母也已不在,当初做个驿站官吏的娘子多好,怎就贪了这建邺的荣华富贵。她只怕自己踏不上黄泉路。“老夫人又在这儿作什么没耳的模样,上梁不正才使下梁歪,俗语说儿郎最肖父亲,旁人不知,你岂会不知?”“你以为他们只是狎两个妾室?” 死得很惨自上次发觉赵氏还有一长女在世, 至今已过去二十五日。裴爽从林业绥的话语里猜出其长女回到建邺后,立即要着手去往万年郡寻找,可这位林内史却说不必着急, 只让他们将正月去万年郡走访所记录的案册仔细瞧一遍, 并将所有提到孙氏的所有言论单列成册。今日是花朝节,他拿着册子前来交予,见男子长身玉立于廊下,快步上前,弓腰递过孙氏案册的同时, 又直爽的开口问道:“林内史是否知道赵氏长女在何处?”林业绥眼皮半阖,所想是女子归家与否, 若不是那人苦求,他必不会同意女子前往孙氏那般污秽的地方,隅中离家,两个时辰已是足够, 正要准备派遣童官回长乐巷去瞧一趟时,裴爽来到跟前。闻见耳畔的询问,他接过竹简, 斜睨一眼, 不由嗤笑道:“我早与裴司法说过,父之仇, 弗与共戴天。”裴爽听后结舌,再如何愚钝也品出其中深藏的话语, 赵氏长女竟已身在孙家, 可为何不直接来京兆府报案?此时只见几片飞花跌入污渠, 被流水带入阴暗的道河中, 不见踪影。他又盯着庭院里那些被来往官吏踩踏的落花, 颇担忧道:“女郎自小被养在深闺,所读所学皆是妇德妇言与妇行,从未见识过广袤天地和苍茫大漠,沟壑浅薄,当真会有如此大义?更遑论从未碰过那些刀枪棍棒和计谋,又如何能报父仇?”太祖、高祖朝时,天下动荡初定,律法残缺,礼乐尚在恢复之中,烧杀抢掠仍层出不穷,法护不了子民,多有为父报仇之事,但也只发生在乡里之间,还尽是男子。林业绥敛眸,指节分明的指节捏着竹简,竹简的第一根竹片上便出现了监察御史几字,如今是孙泰担任此职,换换人似乎也未尝不可。“裴司法只瞧正书、史书,自然会如此想,若国史添上女郎报仇之先例,日后她们有例可依,岂不会反?而于那些野史怪谈中,女郎为父报仇的故事却是层出不穷,她们用尽聪慧与狠心,手刃仇人。”他负手笑道:“既是不信,则拭目以观。”郭氏已是什么都不再顾及,将孙家那些心照不宣的脏事一股脑全都给捅到明面上来,听得年事已高的孙老夫人是心慌心悸又胸闷气短。老夫人也是再续娶的妻子,只生了三个女郎,孙泰、孙酆两兄弟都是元妻所生,对她这个母亲说不上是敬重,便连他们父亲都是一个样。孙酆父亲在时,狎玩之事不亦乐乎,除了坊妓外,连家里的人也不放过,她既要管着家中大小,还要顾及家族体面,也深知男子好色好性,只要不捅到外面去,何必要去管,她也是不想再被家里的夫君儿郎嫌弃,何况还有自己亲女郎的将来要顾,所幸干脆放纵不理。这些年来,孙泰、孙酆两兄弟对她也果真是越发敬重起来,前些年对三个家妹的妆奁也是添了许多,她心里自然高兴,那些人到底是花钱买来的,侍奉侍奉阿郎又妨什么事,这钱好歹算是花得值。孙泰那原配自个心里头想不开,就跟眼前这郭氏一样的,竟一下就病倒了,她当年怜惜,还好一番劝告,谁知还是死去地底下。见老夫人气都快喘不过来,服侍好几载的绿莺急忙上去扶着,帮忙顺下胸口的这口气。待老夫人缓过来后,带了浊气的眸子闪过几分毒狠,她自小被仆妇带大,又在这人世里待上这么久,跟多少人打过交道,不论是才情高的世家夫人还是家里生事的仆妇,或是家中这些阿郎,她便没有管不服的,心里更秽污的话那是数不胜数,也不顾家族门第的庄重约束,便是挑拣也不再,直戳着人的心窝子去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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