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前面的路
前入玉京，并非无人知晓。但不论是我，还是我此前的诸多朝廷重臣和天下英雄，都忍下来了。”
&esp;&esp;“哪怕是明知是饮鸩止渴，明知会养出一条真龙，可大家还是忍下来了。周太祖姜重以龙虎气祭炼，代代帝王皆为其分身，这事情瞒得过外人，又如何瞒得过为他主政处理天下之事的满朝文武。”
&esp;&esp;“从五城十二楼龙虎气大阵成型之日起，有志之士，就已知晓了姜重的打算。可又能如何？若非依仗龙虎气，我等人道百姓就是牛羊犬马，永世受宗门、妖魔所欺压，毫无反抗之力。过往数千年，上万年，哪里有凡人存身的根本？唯有本朝，本朝以龙虎气相抗衡，镇压天下僧道巫觋邪魔鬼魅，方才给天下万民一丝喘息之机。”
&esp;&esp;“可惜……可惜你将龙虎气斩断了……”
&esp;&esp;哥舒说着说着，突然老泪纵横，“我少年时，意气正盛，也曾想过屠了白玉京黄金阙里的那头孽龙，可是……斩不得啊斩不得……”
&esp;&esp;“这龙虎气一断，我等便再无对抗那些妖魔之力了。今夜不过是小战一场，以往我等面对的是妖蛮，此后面对的就是瀚海妖国的无数妖兵妖将，再往后……”
&esp;&esp;“这瀚海妖国三千里，可在百万蛮荒之中又算得甚，如瀚海妖王凌巨子这般的大妖，蛮荒之中不知凡几。他妄图招揽我宁西军，不就是畏惧其后再无顾忌的蛮荒大妖们……”
&esp;&esp;“天下宗门出世，妖魔东侵，我人间百姓……”
&esp;&esp;说道最后，哥舒整个身体完全佝偻了下去，长长哀叹了起来，“我人间百姓又该如何往前走？”
&esp;&esp;这番脆弱的模样，老帅哥舒生平从未有过。
&esp;&esp;可却是真真切切他心中的绝望和苦闷。
&esp;&esp;也正因为如此，在昨夜宁西军营啸时，有人呼喝着要打回中州，要求长生，要功名富贵，要子嗣美女，他显得犹豫，缄默，不知如何言语。
&esp;&esp;他深知在龙虎气断了之后，这天下万民便已滑落到了谷底。
&esp;&esp;至于说一统天下，重整山河，更是不可能。
&esp;&esp;且不说宁西军都已老迈，时局又如何纷乱，就单独说那些隐匿的宗门，还有蛮荒无数妖魔，在被压制了二百年后，他们都不可能会再让人间出现一个如大周一般的王朝。
&esp;&esp;而且，真再出一个大周朝又能如何？以龙虎气抗衡妖魔、宗门，到了最后又养出一条孽龙。
&esp;&esp;周太祖姜重是还差临门一步，结果遇上了裴楚，可若真的成就了真龙，其实一切又如何不是再次回到了原来的老路？
&esp;&esp;老帅哥舒便是洞悉了这一切，他落泪非是感怀自身，也不是为了这万多人的宁西军，而是心头悲凉灰暗，找不到出路啊找不到出路，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esp;&esp;虽依旧勉力支撑，甚至抱着决绝之态，在群魔东侵时，拼上一场，但这一切他自己心知，都是徒劳，只不过是以一腔热血，挥洒而已。
&esp;&esp;“哥舒大帅！”
&esp;&esp;裴楚见着哥舒劳累纵横的模样，一时心潮也是波澜起伏。
&esp;&esp;曾在越州时，赴峄山山神开府摆酒，见有豪杰呵斥，心生“吾道不孤，天下皆有英雄”。
&esp;&esp;如今，见哥舒如此，心中再次涌起这般情绪。
&esp;&esp;这漫漫人道，从来不止他一个人。
&esp;&esp;“莫说大帅了。”老帅哥舒身躯佝偻下去，眼中的精光似在一番宣泄之语后再次变得枯暗，只是颤巍巍摆了摆手，“某入宁西城，见瀚海无际，自改名为瀚。”
&esp;&esp;哥舒之名，便如尉迟敬一般，久未被人称呼，宁西军乃至边陲皆以哥舒称之。
&esp;&esp;说着，哥舒翰又茫茫然地望向西面瀚海，口中喃喃，“这般山河风貌，也不知能再有几日，沉沦沉沦……”
&esp;&esp;裴楚默然无声。
&esp;&esp;龙虎气是被他所斩断的。
&esp;&esp;老帅哥舒语气之中有抱怨他斩断龙虎气，使得人间百姓苍生，再无能够对抗宗门修士和妖魔鬼魅的武器。
&esp;&esp;可不斩断龙虎气，人道气运被周太祖姜重一点一点抽离，气运成龙，人道气运终究将会断绝。
&esp;&esp;那时，人间便再无豪杰出。
&esp;&esp;百姓生计困难，生息繁衍越艰，人口锐减，几代、十几代之后，便真可能从如今占据十九州之地，数量越来越稀薄，渐渐边缘化。
&esp;&esp;又或者，天下苍生百姓，彻底沦为成就真龙之后的周太祖姜重的仆役，再无一丝一毫反抗的可能。
&esp;&esp;总之，结果就是人道气运断绝。
&esp;&esp;以裴楚所知，在大周此前的人间王朝，虽名义上一统九州，其实最初不过是诸多势力达成平衡后的傀儡王朝。
&esp;&esp;这种感觉就像是，人间不过是一个大的羊圈，诸多势力都要分食圈中之羊。
&esp;&esp;有滥捕滥杀的，有需要羊圈之中天资卓越者，弥补血液的。
&esp;&esp;杀伐过重后，大家都知晓面对这个人间王朝不能如此，反而需要达成一种平衡和默契。
&esp;&esp;让羊圈之中的羊自己去管理自己，大家只要控制住几头头羊，然后就能够源源不断获得羊圈里的产出。
&esp;&esp;至于有破坏规矩的闯入，也就是妖魔势力，或者邪道势力，妄图将羊圈里的羊全部吞食，或者对羊圈造成重创，这个时候就需要另外一方的正道势力入世，相互厮杀平衡。
&esp;&esp;但这两者之间，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
&esp;&esp;这才是有神魔世界里，整个世界运行的本质。
&esp;&esp;那些他前一世曾看过的志怪小说或者类似的影视作品里，伟力归于自身，有超脱其他人的强大力量，还会受到各种各种条条框框束缚，不过是一场笑话。
&esp;&esp;这样的神魔世界，若是有王朝，那么这个王朝要么为傀儡，要么本身就是强大的宗门、妖魔，皆有伟力。
&esp;&esp;哪怕是背景以到了人类手握科技各种强大武器的世界里，面对身具伟力的强大超凡者，真正能够抗衡的也寥寥无几，还需各种道德、意识形态来束缚。
&esp;&esp;蝙蝠为何要想出各种手段去制衡大超，史塔克要制作各种针对性的反装甲。
&esp;&esp;就是普通人在面对强大的超凡者面前，比之蝼蚁根本强不出多少。
&esp;&esp;凡人若没有抗争的手段，一切便无法由自身所控制。
&esp;&esp;便如裴楚自身，他面对凌巨子，为何会说这个魔是你也是我，便是他认识到，这世间生民百姓，根本无法约束他如今掌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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