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文秘员刚在自己的工位坐下,就收到了卡洛斯的消息。他已经习惯了上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频率,点开消息,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卡洛斯上将:“买一些雄虫爱吃的零食,走我的账。”
文秘员:!
文秘员简直怀疑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将那短短十来个字读了好几遍。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不敢多问,照着卡洛斯的吩咐在线上商城挑选了一箱,直接快送到军部门口。
外卖的机器虫不允许进入大厦,他亲自去取。零食箱上印满了彩色图案,在黑白灰的军部大厦内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军雌都认得卡洛斯上将身边的文秘员,见他抱着一个花里胡哨的箱子,纷纷投来视线。文秘员在众虫的注目礼下走了一路,直到光梯门关上才松一口气。
他站到办公室门口,抬手敲门:“上将。”
“进。”
卡洛斯听出文秘员的声音,起身走到门口,接过零食箱:“辛苦。”
文秘员收回手,就要退出。抬头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望进屋内。在上将的身影遮挡间,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常服的背影,坐姿散漫,显然不是军部的虫。
文秘员本是无意的一瞥,随即却对上卡洛斯警告的眼神。他顿时心头一凛,险些打了个激灵,低下头匆匆告退。
合上门后,宁宴凑过来,明知故问:“这是给我的吗?”
卡洛斯拆开封箱,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包装:“嗯,一些零食。”
考虑到雄虫的食量,零食的克重都很少。宁宴挑了一包,很快吃完,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他的目光在办公桌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卡洛斯脸上。
宁宴重新趴回桌面,下半张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间,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黑眸。
卡洛斯正在看光脑屏幕,半晌才望向对面,却发觉宁宴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眸光柔软又专注,也不知看了多久。
卡洛斯一怔,下意识放缓了声音:“宁宁?”
见军雌注意到自己,宁宴将手又探过去。卡洛斯顿时会意,像之前那样与他十指相扣。
办公室内一片静谧。伴随着偶尔翻动纸张或是敲击键盘的声音,宁宴的困意渐渐上涌,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皮。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有人唤他。
“宁宁,去里边睡。”
宁宴感觉自己的手被军雌松开了。他迷迷糊糊睁眼,看见卡洛斯已经走到身边,正俯身望着他。
“嗯……”
他只是含糊地应声,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倒像是根本没听清。
卡洛斯索性直接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来,往后走。
桌后的墙面设置了一扇隐形门,细看才能发觉不明显的缝隙。卡洛斯摸到开关,单手推开门。
里面是休息室,摆着一张折叠床。卡洛斯在军部过夜时,会在这里短暂地睡一觉。
“睡吧,我就在外面。”
他将雄虫放在小床上。
感受到卡洛斯近在咫尺的呼吸,宁宴揽着他的脖子,仰头在唇上啄了一口就松开手,翻身将脸埋进枕头,只留个对方一个后脑勺。
雄虫管杀不管埋,亲完倒头就睡。卡洛斯也无可奈何,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这一觉只睡了两个小时,宁宴醒后看了眼时间,起身想要出门。手刚搭上门把,却听见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应当是办公室来虫了,正在和卡洛斯议事。
现在出去会打扰到他们的工作。宁宴于是准备转身回小床上等着,门缝间飘进几个模糊的字眼,瞬间定住了他的身形。
“您的精神力……星际战场……再拖就来不及……”
这虫的声音十分耳熟。宁宴随后记起,正是凯度副官。
上次帮卡洛斯注射抑制剂后,宁宴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他的精神力,但都让对方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以至于宁宴到现在都不知道真实状况。
宁宴犹豫一瞬,轻悄悄侧身,将一边耳朵贴上门板。
外面的对话立刻清晰起来。
“我的精神海,我心里有数,还没到这个地步。”
“上将,就算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也应该尽早解决。既然宁宴阁下愿意,您为什么——”
在凯度渐转急促的声调中,卡洛斯的语气依然冷静而不容置疑,和往常一般无二:“凯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片刻的寂静后,凯度的音量骤然低了下去,变为一片模糊的嗡嗡声,宁宴凝神细听也无法分辨。
不久后,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从关门的力道不难猜出,这次谈话的双方未能达成一致。
宁宴在休息室内站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卡洛斯已经在翻阅文件,面上丝毫看不出刚刚发生过争执的痕迹。
“睡醒了吗?”
宁宴走到他面前:“醒了。”
宁宴神色没有任何掩饰,卡洛斯一眼就觉察到不对劲,随即猜到了原因:“刚才凯度的话,您听到了?”
宁宴闷闷地道:“听到了。”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卡洛斯心头微动,轻轻捧住他的脸,“您在担心我吗?”
军雌的手宽大温暖,将宁宴的脸颊连着耳朵都捂住了。他在卡洛斯的掌心点点头,眼中透露出忧色。
“并不像凯度描述的那么严重,不用担心。”卡洛斯的指尖没入黑发间,拇指抚摸着雄虫的耳廓,“军雌接受抚慰时,会控制不住地表现出虫化特征,您现在恐怕接受不了。”
宁宴全然没想到这一层,闻言一愣,又听他低声道:“放心,我不会再伤到您了。”
宁宴注意到这句话中的“再”字。
“你是指注射抑制剂的时候吗,还是上次不小心勒到我手腕的事?”宁宴在自己的回忆搜索着,“那都不算什么,你从来没有伤过我。”
他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补充:“而且,你一直在保护我呀。”
卡洛斯眸光一晃,没有说话。
他的一只手移动到宁宴颈间,指尖点在一处不明显的红痕上。
自从恢复直播后,宁宴就不让卡洛斯亲脖子了,吻痕自然也淡了许多。再过一天,大概就彻底看不出了。
卡洛斯轻轻摩挲着那块皮肤。
这里曾经有一道碎玻璃划出的血痕,是当时雄虫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伤口。但如果卡洛斯反应再晚上半秒钟,没能将碎片击落,那道浅浅的血口极有可能发展为致命伤。
卡洛斯作为帝国上将,经历过无数战役,战后必然会复盘。在此过程中发觉自己的疏漏,或是想到更好的应敌之策,完全是常事。
但他从未被以往的错误所困扰。
只有弱者才会沉溺于不可改变的过去。
然而,与雄虫相处的这几个月以来,卡洛斯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不听木南星雄保会的掰扯直接行动,如果他排查嫌疑虫行踪时能够更加敏锐,如果他赶往现场时再少绕一条弯路……
如果他的行动再快一些——
会不会,就能让雄虫免于受伤。
卡洛斯不惧怕战场上的失误甚至失败,但他害怕自己护不住宁宴,更怕自己稍有不慎伤了他。
由爱故生怖。此刻他还未明白这个道理,却已经变成了瞻前顾后的弱者。
良久,卡洛斯才道:“好,我会一直保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