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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杜清劭,你没事吧?”教练赶紧走过来询问。

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倔强地摇了摇头:“不要紧,刚才只是没找到感觉。”

说完,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又起身滑向对面的长挡板,开始第二次尝试。

可是肩膀为什么越来越沉了,几乎到抬不起来的地步。头顶的大灯照得冰面反光,明晃晃的光线刺进眼里,好像又回到了四大洲那场比赛受伤后看到的,有无数重影、亮得要把他吞没的冰面。

“如果你世锦赛再受伤怎么办?撞到头可不是小事啊。”

“你知道自己在冰面上昏迷了多久吗?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

脑中一片混沌,不断重复着别人的声音。

“嘭——”

又摔了。

像失去重心的陀螺狠狠砸向冰面,随后整个人侧卧在地,被惯性甩到挡板处。

好冷啊。

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和受伤时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躺在冰上,冰冷的空气刺进骨髓,疼得蜷成团也无济于事,久久找不回知觉。

好冷…杜清劭茫然地睁开眼,看到冰面上多了一滩血迹。

怎么回事?又伤到头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在滴血,慌张地用手抹了一把冰面,拼命凑到鼻子下闻,好久才反应过来……

是水。

仅仅是冰面上化了层薄薄的水渍。

反复摩挲着掌心冰凉粘腻的水膜,杜清劭才找回意识,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狼狈地瘫坐在冰面上。

该不会是……摔出心理阴影了吧?

“杜清劭!杜清劭你怎么了!”场外,教练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了。

这样真的还能跳吗?不会再出事故吗?

可是他必须要跳啊。

跳跃是每个花滑运动员的信仰,如果害怕,他就是什么都不是了。

怕什么?怕什么?自己他妈到底在害怕什么!?

“操!”他发狠地锤了下冰面,第三次起身冲向挡板。

“嘭——”

“嘭——”

身上又结实地挨了好几下,无论他怎么尝试,不是跳空就是摔,直到最后一次,被剥去了全部力气的小崽子被狠狠甩向了挡板。

“我操!”已经痛得爬不起来的杜清劭终于捂着脸,坐在冰面上崩溃地嚎出了声。

怎么会这样啊,明明就是受了点小伤……

可潜意识里,他忘不了那种苦苦挣扎、孤立无援的混沌感。几万人都在看他,无数台带闪光灯的相机都记录下他最狼狈的时刻。

而他只能像蛆虫一样疼得在那儿扭啊扭,身下融化的冰水冷得他浑身发颤,仿佛要将他永远禁锢在暗无天日的荒原。

“哼…咳咳……”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甚至哭得呛到了口水。

“du,没事的。你先起来。”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英文,一双温暖的大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却倔强地吸了吸鼻子,循声扑进了洛铭怀中,把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埋进了对方不知价值多少万的高级毛衣里。

不能跳跃,他的职业生涯就此了结。

可他才18岁,他才刚尝到比赛的甜头,上一秒还想着要去参加世锦赛,想着怎么拿奥运金牌……

整整十三年。

从五岁开始学滑冰,他从来没有在教练、家人面前流下过一滴眼泪,而这一刻,所有的希望和坚强都彻底决堤了。

“呜呜呜……”他把头埋在洛铭胸口柔软的毛衣里,哭得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

不过,他确实被抛弃了。

他被冰场,被自己热爱的花样滑冰事业抛弃了。

洛铭看着眼前乱拱自己的小男孩,一时手足无措,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另只手把他揽进怀里,安静地抱住了他,轻声安抚道:“没事,会好起来的。”

谁都不想先认输

杜清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冰场的,等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休息区等长凳上了。肩膀被人揽着,洛铭坐在他旁边,胸口被小崽子弄湿了一小块,神情也有些木然。

前面还站着教练和两位队医。

周围一片寂静,杜清劭抬头望向熟悉的冰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拔剑四顾心茫然”。

杜清劭突然觉得很自责。虽然他从小叛逆乖张,但对于重要的亲人、朋友,他会毫无保留的选择护短,保护他们不受一点委屈和害怕。

特别是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有几年转学回老家,外公外婆的宠爱更加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每次训练外婆都会提早半小时来接他,杜清劭就会要求教练先练摔得特别惨的跳跃,最后练一些相对轻松的项目,给老人家一种“滑冰就是小孩子锻炼身体学着玩”的错觉。

每次受了伤,他也不哭不闹,乖乖地去医院检查、打针吃药。等到夜深人静,疼到忍不住睡不着的时候,他才会把头蒙在被子里悄悄地哭。

可今天,在意识到自己不敢跳的瞬间,他真的崩溃了。

四大洲的那一摔,已经摔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期待,现在竟然还要夺走他的全部身家性命。

十三年,四千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经历过拖着拉杆小书包独自乘车去二十公里外还只有标准场四分之一大的场地训练的打磨;体会过手臂骨折、韧带撕裂的疼痛和煎熬;感受过好不容易学会三周跳,准备编排节目却发现听不懂音乐节拍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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