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家坐馆,董尚书之名诸位应当知晓的吧。”
董尚书即董份,是前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董份的名声可以说是十分差,他眼下因为受了严世蕃贿赂被揭穿回了老家,回家后又大肆侵吞民田,搞得民怨沸腾。
但董份数次在会试、乡试中担任考官,弟子中有申时行、王锡爵这样将来位至首辅的人,因而董份虽在家乡搞得民怨沸腾,日子却过得着实滋润。
周汝砺能被董份选中担任馆师,足以证明其才学出众。
“我倒是觉得镇江府的柳贺此次乡试必然夺魁。”
突然被点名,柳贺正在吃面条,差一点面条就钻进鼻子里了,尽管如此,他还是被面汤呛到了,猛咳了好几下,角落里正在高谈阔论的士子们不由把视线投向了他。
柳贺继续吃面条,并用手挡住脸。
施允想要开口,柳贺连忙示意他停,不用猜柳贺也知道,接下来施允必然是要调侃他的。
只听那提到柳贺名字的士子道:“诸位可曾看过柳贺道试中的两篇文章?当真是精彩绝伦,吾辈不及多矣。”
“可这柳贺年纪毕竟轻了些,且他院试只取了第三,又如何在乡试中夺魁呢?”
“诸位这就有所不知了,柳贺不擅诗词之事镇江府人尽皆知,他的文章可是得了大宗师赞誉的,据传柳贺之所以院试取了,他丝毫不逊于唐鹤征及刘瑊。”
柳贺只听那士子将自己狠狠夸赞了一番,他不禁有些疑惑,这士子一看就不认识他,又不是镇江府人,怎么能把他的文章说得头头是道,他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难道是因为帅?
柳贺摸了摸脸,又看了看坐在他对面施允的脸,最终选择沉默。
不过虽然这士子大力宣传了一番柳贺,但在本省士子中,他算不上很有名气,毕竟来参加乡试的士子中院试前五的不在少数,即便院试中得了好名次,乡试中却也未必了。
……
在客店的这几天,柳贺并未专门写文章,而是将自己以往的文章拿出来再回顾一遍,他练的文章实在太多,书箱也装不下,柳贺只得挑了其中自己认为不错的数篇过来。
他一边看文章一边放松,其余士子的高谈阔论他也不参加,休息之余便看一看秦淮河上的水波,因而乡试之日越近,柳贺内心便越平稳。
八月八日当天,考官们都已锁了院,尽管考官们将口风锁得很紧,但同考官们的身份却已经被不少士子知晓了,九位同考官中有五位是南直隶本地官员,有四位则是浙江福建等地的儒学教授,明廷有规定,阅卷官中有一部分必须选用跨省的教官,若是文教不发达的省份,阅卷官往往都由教官充任,两京则不同,阅卷官中必须有进士出身的官员,因而南直隶下辖府州县的几位主官此次也来充任同考之职。
而考试当天一早,柳贺与施允都起了床,两人将行李收点好,带了床褥与锅碗,清点了笔墨纸砚等,向着贡院进发。
四更天时,众士子已经集中在江南贡院前,此时刚刚入秋,正是天气最舒爽之时,金陵夏日多雨,这几日却都是晴天,士子们心情也同样爽朗。
搜身仍是要搜的,柳贺已经经历了三回,自是将羞耻感抛到了脑后,乡试的搜检要比府院二试严格得多,应天府乡试更是有四名搜检官在,兵丁们均出自南京军卫,气势更盛于府试院试时搜检的兵丁。
入了贡院内,有提调官提调考场事宜,有监视官监视考场纪律,有巡绰官巡视考场,又有印卷受卷官等负责试卷的收发,供给官为考生提供物料及饮食,气氛之庄严令考生心惊。
考场外有考生所对应的号舍图,柳贺在乙字房,待考官唱名之后,他便领了考卷到了自己对应的号舍。
考卷是乡试前几日印好的,草卷、正卷共十二幅,考卷折缝上已被印卷官用印钤记,尾部也有印卷官本人的长印,这样同样是为了防止作弊,以往乡试考卷都由考生自备,然而自备这种事情历来会给考生可趁之机,因而自嘉靖二
十五年后,考生的考卷皆由官府提供。
柳贺乡试依然延续了好运气,分到的号舍不在臭号,这个时节若是分到臭号……难以想象。
柳贺号舍前有一位军士守着,柳贺入坐之后,他仔细验了柳贺的考凭与坐号,确认无误后才让柳贺坐下,之后这军士便一直守在柳贺号前,一直到他这一场考完。
待全部士子入了场,号板敲响之后,考试便正式开始了。
考乡试写完了,只差誊写这个流程才给,如果黄昏时草稿还未打完,考生就不必再写了。
可以说,科场的规定一年比一年严,考生却一年比一年多,功名利禄的吸引力足以让考生排除万难。
柳贺打开试卷,开始看自己手中的考题。
乡试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一共七道题,对于绝大多数考生来说,这七道题决定了他们能否中式,毕竟乡试一贯中头场,尽管朝廷三令五申三场并重,但考官并非机器,精力毕竟是有限的,看考卷时往往也是看头场卷时的精力最为旺盛。
四书题的第一道,题为“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此句出自《论语》,子贡问孔子如何为政,孔子说,粮食充足,军备充足,还要获得民众的信任。
因考乡试的缘故,柳贺思考略微久了些,但他也知考场时间紧张,思考得差不多了提笔便写。
第一场
《论语》中的篇章柳贺早已熟到不能再熟,想必考场上其余士子也是如此,能否在有限的时间内发挥出最佳水准,便是举人与秀才间的差距所在。
孔子在这一句中说,要取信于民,强调人心向背的作用,同时还要打好基础,足食强兵。
柳贺读考题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于他而言,考场上除了气氛略紧张了些,与他平时写文章并无区别,他一旦开始下笔,身前的军士与考场中巡逻的兵丁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圣人与贤者言政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