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椿树的叶子是什么样子的?”
“我喜欢蔷薇花,但是那玩意儿灭绝了,没见到过。”
“春天的太阳落山是紫色的。”
“……”
池南星只是说,你还想知道吗?
狄司点头,想。
怒火从身体里褪去了,池南星看着被他搞得乱七八糟的主角,呼吸都变慢了。
“巴塞卡,你觉得快乐吗?”
噼里啪啦的仪器从手术台上扫了下去,池南星觉得不快乐,一点都不,这甚至让他觉得恶心,他脱掉那身恶心的白大褂,抓着狄司的衣襟:“你到底想做什么?”
狄司甩了甩头,抓着巴塞卡的手说:“是不是还没有完,我想知道全部。”
“你自己找死。”
“你不是……还活着吗?怎么是我自己找死。”
池南星头脑里的弦炸了:[系统,我要用精神力]
系统提前打好了报告,此时未免犹豫,但并没有力量阻止:[已生成]
狄司忽然脑子一痛。
黑色的眼睛微微放大,看到了一间白色的房间,银色头发的小孩子,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镜头,从手术台上跳下来。
狄司看到了自己小小的手,牵着他的实验人员,他从小一个人到大,8岁的时候从小房子搬到了这里,隔三差五就会有奇怪的数据测试和实验。
狄司体验到了很多东西,多的数不清的痛苦,他的脑子一下子膨胀,好像被高高举起,一下子摔碎。
那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凑成了一幅幅的画面,但站在画面中央的却永远只有那一个人。
“巴塞卡。”
束缚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或许是挣扎,或许是小刀。
他抱着银发青年,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后背上。
为什么?
怎么能呢?
他不明白,但是他觉得心脏被一下子捅了个对穿,好像一下子疼的快要死掉了。
强烈的情绪冲塌了心防,看不见的精神力将怀里的人包裹,温暖的触手贴着冰冷的脚踝。
池南星的手指颤抖,眼神茫然。
好像一下子被包裹进温暖的液体里,他努力呼吸,精神力却似乎和什么奇怪的东西交融。
他眼前白茫茫一片,闪过许许多多画面。
一个在雪地里赤足奔跑的流浪儿,他鼻青脸肿,满脚冻疮,寒冷沁透骨髓,寒风如刀割的感觉。
他从垃圾箱里捡到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搔搔头,抱回了自己的狗窝。
好冷啊。
怎么会那么冷。
饥饿,胃痛,连舌头都快要冻僵。
画面一转,又到了地下斗兽场。
小孩子被关在笼子里,可怜巴巴,浑身上下骨头缝里都透出一股酸痛和疲惫,但他却坚持不懈,用牙齿死磕,终于咬断皮绳,带着一帮流浪儿跑了出去。
他肚子咕咕叫,瘦的像稻草人,放火烧了斗兽场,那种暖洋洋的火焰让人心醉。
贫穷,瘦弱,疾病。
几乎轮着番的来。
遭人欺辱,受尽白眼,充斥着饥寒交迫的童年和血火的青年。
这样应该堕入黑暗的人,却因为童年的遭遇,太过喜欢温暖的感觉,总是等不及哭泣,就直奔能吸引他的热度而去。
这样的人。
会说出这很伟大的话吗?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池南星愣愣地睁开眼睛,他感觉身体热乎乎的,滚烫的温度把他淹没,是有人紧紧地抱着他。
他抬了抬手,缓慢地搭着狄司的肩背,口吻冷漠的,疑惑的:“你知道了。”
狄司还清醒着:“对不起。”
那种强烈的伤心,难过的情绪透过无形蠕动的手,传递了过来。
“我不想安慰你。”
狄司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停顿了片刻,很肯定地说:“现在我知道了,巴塞卡·莱恩,我知道了,感同身受。”
他抱着他, 试图传递一点温度。
池南星感觉到了,但是那并没有什么用,他的血液是冷的, 心脏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 跳动得很缓慢。
他试图明白,但无法明白, 相交的精神力如同温暖的海潮,分担着漫长故事中的思想和痛苦。
他们记忆交融, 他们过去辉映, 却在未来的道路上,产生了无法弥合的分歧。
脑海中那一幕幕画面,一次次选择, 都在越走越远。
他看到坐在手术台上的银发小孩跳下来, 走向实验员,回望高高的窗户。
他看到屋外寒风呼号,瘦骨嶙峋的黑发小豆丁, 出神的看着落下的雪花。
他想:[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他则睡在雪窝里, 吸溜着鼻涕掉眼泪, 说:[雪好冷啊]
“巴塞卡·莱恩。”
狄司看到他点燃火焰, 炸碎了那些银色的房间。
他目睹他们求饶,目睹他们痛哭流涕,可是内心却不为所动, 天空的颜色,花草的芬芳, 都变得无关紧要, 变得多余。
漫长童年中,丢失的不止是生而为人的权利, 还有人类本身对群体的归属感。
情感,思想。
他的身上没有烙下钢印,但他知道,自己是行走在人类中的其他。
池南星眼前呼啸风雪,笼罩着战争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