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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永无止境

 

加奈从虚无中短暂的挣脱醒来。

自无穷高处回笼的意识重新灌注进那具空洞的肉身后,对于外界的感知随之慢半拍苏醒。他听到四周甲壳与节肢轻碰发出的悉索声,簇拥在他周围的黑色潮水随着呼吸涌动,它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虔诚痴迷地触碰上他的身体,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保护孱弱无力的母亲。温暖昏暗的巢中信息素浓郁得恍若实质,每一口潮热的空气中都参杂着他身上的气息,散发的甜蜜香气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令加奈痛苦得恍若溺于水中。

他感受到无数道窥伺的视线,滑腻粘稠冰冷地黏附在他的身上,贪婪地舔舐着,超频的振翅组成无声的呼唤,它们在呼唤他,呼唤中带着压抑的欲求与深沉的渴慕,不知节制。

昏暗、潮热、无尽索求,相似的画面融化了记忆的壁垒,无数记忆碎片融为一体,融化成一滩艳丽斑斓的流动色块,加奈感受到一阵泛着恶心的目眩神迷。他是谁?他在哪?这是什么时间节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时间过去多久了?

身体里传来熟悉的怪异热流,逐渐成型的卵堆积在腹腔壁上,一点点撑大平坦的小腹,将苍白的皮肤拉扯成半透明的质地。这古怪的饱胀感太过熟悉,是此前不知日月的昏暗中加奈唯一能当作时间指标的存在,他因此忘记了关注它的律动,只是浑浑噩噩睁着美丽的银灰色眼睛,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黑暗,银灰色的长卷发遮住了加奈的部分视线,他无意识将手搭在隆起的腹部,掌心之下是连绵怪异的起伏,恍若回应。

柔软濡湿的卵一个接一个的顺着腔道滑落,挤压腔壁,拖拽出湿漉漉的水痕,最终堆落在巢肉质的柔软地面上,等待着被带去孵化的地方。加奈的掌心冰冷一片,下身却高热发烫,他感受不到原本应该随孕育到来的痛苦,属于祂的意志影响着他,改造着他,分娩的过程只伴随着强烈的快感与满足。

结束了吗?

他倦怠地垂下眼,精神是无尽的疲惫,只想再次睡去,一个人陷入绵长的宁静,但是性成熟的身体却在短暂的餍足后陷入下一轮的渴望,尽职尽责地向他的子嗣们发送着继续的讯息。

永无止息。

加奈抬眼向四周望去,一张张各色的美丽皮囊盖在他身边环绕的怪物身上。它们悄悄藏起异形嶙峋的躯干,下意识拟态出母亲最喜欢的模样去祈求祂的垂怜,露出精心伪装后的柔软无害。但它们终于还是怪物,那一双双一眨不眨看向加奈的眼睛泛着无机质的冷光,透过这些各色的巩膜,能够看到其下层层叠叠的复眼收拢翕张的模样。

加奈勾了勾自己的嘴角,牵扯做出“笑”这个表情的形状,空洞的双眼却不自觉的带上泪光。

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法。

后颈处传来细微的酸胀刺痛,异样的高热让那片雪白的皮肤发红,底下似乎酝酿着新生的东西,将青涩的果实一点点变得饱满成熟,这份改变潜移默化,如此的自然,甚至在改变完成的最后,母体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但加奈再熟悉不过这种感觉了。

他捂上那块滚烫的皮肤,那块皮肉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异常的敏感,只是轻微的触碰就会让他呼吸急促,他小心地贴了贴感受着,心里有数后便拢过长发,将它们完完全全遮住。

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被同化的身体会逐渐被温养成虫母的模样,他会无意识向周围散发自己感觉不到的蜜香,由本能决定的,为繁育而存在的致命吸引力。

加奈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

他需要赶在潮期之前。

加奈在这栋古堡里一待就是一个月,期间卡厄斯识趣的并没有来打扰过他,只在每天早晨装作恰巧碰面的模样和加奈道声好。

存放着混沌血系记忆碎片的贮藏室位于古堡的最深处,那片区域经过特意的改造和加固,从而形成一个独立于四周的特殊空间。为了方便翻阅记忆,加奈拒绝了卡厄斯种种奢靡的赠礼,将距离贮藏室最近的房间当作自己的卧室。

他逐渐感觉不到饥饿,也不觉得疲惫,强大的精神无意识影响着身体,将这个容器一点点改造成足以容纳庞大意识的形状,加奈因此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即使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加奈也不能描述这件贮藏室的面积究竟有多大,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空间位于一栋建筑的内部:进门高大的书柜之后,是一片半弧形的空地,随意摆放着几套古典的木质桌椅,看上去和普通的阅览室没什么区别,但那片半弧形的空地之外,是一片深邃耀眼的星空,明灭的碎星以一种奇特的规律旋转着,围绕着这片观景台、又或者一座孤岛旋转。

只有认真凝望那些半透明的光点后才能发现,那些如繁星般数不胜数的碎星正是这件贮藏室的藏品记忆碎片们,它们在深灰色的帷幕下呈现半透明的混沌质感,在被“选中”的状态下脱离无形无质的状态,从天上、身前拖拽着长长的尾巴,彗星般飞到加奈掌心,具象成形状迥异的书籍形状,供他翻阅。

加奈已经不记得自己看了多少碎片了。

这一个月的每天,他都会来到这里,重复着套流程。那些碎片的内容并没有什么规律,只会根据凝聚者的力量散发强弱各异的光。加奈借助它们看到很多东西,以混沌血系高等虫族的视角,他看到连光也吸进去的黑洞,感受着非宜居星的雷暴与极寒,铁与血的掠夺,非人智慧种惊惧的表情,从卵中出生时品尝到的第一口甘甜,意识在自蒙昧中觉醒向世界发出的第一声质疑……

但是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混沌琐碎的记忆透露不出更多的有用信息,那些他所需要的,必须经历后人考察书写的历史,只有它们才能够追溯到最初的本质。

这些东西太高深了,根本无法从个体的眼中寻找到。

加纳合拢手中烫银的精装书,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耗费大量时间却只得到无意义的琐屑碎片,他开始怀疑自己一意孤行,执意自己寻找的决定是否带有情绪化的置气了。

虽然这些碎片多且繁琐,但加奈从这些记忆碎片里看到最多的,还是虫母。

他认识的,他不认识的,有的庞大臃肿,有的畸形狰狞,有的只是一团黑色的巨大阴影。混沌血系只会将虫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回忆凝成结晶,对于绝大部分高等虫族来说,它们的一生只为母亲而存在。

丑陋的虫形,锋利的节肢与坚硬的几丁质外壳,无数纠缠的黑色在暗处如同融化的沥青,肮脏斑斓的彩光。在尚未拥有智慧的野兽时期,每一场漫长的交配都是一次血腥的进食,虫母痛苦愤怒的嘶吼隔着千万年的时间传到了加奈的耳中,它蠕动着将交配对象兼子嗣吞吃入腹,同源的强大血食能孕育出更强大的血脉,野蛮的怪物依靠本能行事,最终抱着沉甸甸的腹腔疲惫睡去。

加奈明明听不懂异族的嘶鸣,却与那团蒙昧的意识恍若半身,他能够理解它,明白它每一个举动背后的含义,他只是看着那些虫母在痛苦中挣扎,不曾止息的生孕,如同将自己献给繁育天职的信徒。

自然界诞生的无数种族中,只有人类从性交中进化出快感。

“出来。”酸胀的眼眶揉捻发热,似乎在对着大脑诉说着自己的不满,精神上的疲惫堆积在身体四处,灌铅般沉重,加奈恹恹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贮藏室说道。

尾音落下,没有回应,加奈等待三秒,这片空间依旧维持着欲盖弥彰的寂静。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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