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争执
他们回家要穿过镇子上的集市，眼下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沈照一眼就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小胖子，看他毫无警觉的模样，腰间的钱袋随着步子晃晃荡荡。
反正这里也不是现实世界，暂时性地回归一下老本行应该也没关系吧？
沈照扬了扬嘴角，把锄头塞进了沧泽手里，在两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忽然换了副慌张的表情，挤开人群直直朝那胖子撞了上去。
小胖子被撞得一声闷哼，随后皱着眉口齿不清开口：“你、你怎么、看路的！”
“哎呀、真的对不起，”沈照脸上惊慌失措，连连道歉，“我母亲在家中病倒，我一时着急回家才撞到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怪罪！”
他随口诌了几句在电视上学会的话，已经做好了被对方痛骂一顿的准备，但那小胖子似乎脾气不错，只揉了揉肩膀就说道：“既是如此，我便不与你追究了。你快些回去看看家中老母吧。”
沈照一怔，没想到对方出乎意料地通情达理，不由得心生愧疚。可到手的钱哪有还回去的道理，他只好愈发真诚地道谢，赔着笑脸退进了人潮。
沈二和沧泽好不容易挤开人群追了上来，沈二担忧地检查着沈照的右肩，“哥，你没事吧？撞疼了没有？”
“嗐，没事没事！”沈照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将钱袋从袖口滑出，解开束口，倒出了里边的碎银子。
他不知道这些钱是多是少，倒是一边的沈二抽了口凉气：“天啊，哥——”
“嘘！”沈照忙捂住沈二的嘴巴。沧泽垂眼看着他另一只手上的银子，眉头轻蹙，问：“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东西？”
沈照有点心虚，含糊着解释：“这不是想去吃顿好的嘛……”
“可那也不是偷东西的理由。”
沈照脸一热，嚷道：“什么偷不偷的，这是借！借，懂吗？”一旦为自己的行为找起理由，他总能很快释怀，“等我有钱了，自然会还给他。而且他那么有钱，肯定也不会稀罕这么点东西的。”
沧泽冷冰冰开口：“你知道他姓甚名谁吗？日后如何将钱财归还于他？”
沈照面红耳赤，沧泽犹在喋喋不休：“你在地里干一年的活，恐怕都没办法赚足这钱袋里的银子吧？”
“如果所有人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就去行窃，那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你有想过被你偷了钱的人会面临什么吗？”
沧泽步步紧逼，沈照被一连的拷问弄得恼羞成怒，他黑着脸打断沧泽，“你够了没有？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有正义感？”
沧泽的眼神闪了闪，沈照没好气地把银子塞到沈二手中，“小二，这钱你拿着，就去那个什么盼秋楼，把你想吃的都买回来。什么烧鸡烧鸭，还有你爱吃的点心，喜欢什么买什么，千万别跟我客气！”
“啊？但是……”沈二犹豫着望了眼两人。
“但是什么但是！”沈照瞪着眼睛死死盯在沧泽的脸上，“我的钱就是不干净，有些人不爱用拉倒！”
“哥……”
“别磨磨叽叽的，肚子饿就快去！”
看着踌躇走向远方的沈二，沧泽缓缓跟上了沈照的步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气。该生气的不应该是那个被你偷了钱的人吗？”
沈照没心情搭理他，把被掏空的钱袋扔到地上，末了仍不觉得解气，又退回去狠狠踩了几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可能是饿着肚子干了一天活心生怨念，又或者是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拆穿的羞恼，再不然，就是突然发现，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里，自己都只是个没有本事的龌龊小偷。
反正哪一点都不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
沈照低着头自顾自往前走，余光无意识地瞥向了自己的手掌。
惯性还真是可怕，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没钱了很自然就想要投机取巧，找一个看起来有点闲钱的冤大头“借”点钱花。等到蹲了几年牢出来，再想要重新做人时，才发现不光彩的案底会让自己的人生处处碰壁，甚至连一份体面些的工作都找不到。
坏人得到惩戒，正义得到伸张，世界的秩序本就如此。只是他在宅子里过久了那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过往。
“喂，沈照，你等等。”沧泽还在身后喊他。
沈照回过头，夕阳下即便是身着粗布麻衣也依旧纤尘不染的沧泽光彩逼人，沈照愣愣看着，忽然毫无预兆地，他鼻头发起了酸。
“你走吧，”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了，“别再跟着我了。”
沧泽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他垂眼看着手中那个被沈照踩得脏污不堪的空钱袋，再抬眼时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海中。
沈照无精打采地独自回到家中，沈二还没有回来，他想起自己似乎没有大门的钥匙，可一伸手屋门竟然直接被推开了。
没锁门吗？
民风这么淳朴的话，只能衬托得自己愈发像个坏蛋了。
沈照还没来得及从自我唾弃的情绪中抽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刺目的亮光。他下意识抬手挡在了眼前，就在此时屋内传来一声冷硬的呵斥：“你就是沈大吗？”
沈照心中一惊，赶紧摇头。他本来就对沈大这个名字很陌生，唐突被问，会做出这种反应也不算骗人。
可那来人却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一样，嗓门骤然提升：“还敢狡辩？来人，拿下！”
拿下？什么拿下？
沈照仍未搞清状况，眼前忽然黑压压围上一群人，他本能地撒腿往屋外跑，但还没几步就被瞬间按在了地上，“喂——干什么？！”
他奋力挣扎，梗着脖子双肘撑地想要起身，后颈处传来一阵冰凉，随后是皮肤被利刃划破的痛感传来。沈照立即顿住了动作，意识到原来进门晃了下自己眼睛的东西，是刀刃。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刚才的挣扎所带起的尘土被吸进喉咙里，让他止不住咳嗽起来。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双穿着黑色布靴的脚，那样式跟在电视里看到的官差衣物很像，沈照艰难地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且凶狠的脸。
“说，”那人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一脚狠狠踩在沈照的背脊处，“东西在哪？”
沈照终于止住了咳嗽，这年头捕快出警小偷的速度这么快吗？
沧泽拎着沈照塞给他的锄头走在集市上，傍晚的风有些大，把他头顶的帽子都不知吹去了哪里。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往他这里看，他的打扮十分普通，反而衬得那头银发和俊美的脸分外醒目。
“小伙子，要买花吗？”路边卖花的老婆婆笑吟吟跟沧泽搭话，“买回去送给娘子，她会很开心的哟。”
沧泽停下脚步，垂眼看着被随意插在竹篮中的芍药，忍不住轻轻抚弄起来。
“怎么样，很不错吧？”
“嗯。”沧泽点头，片刻后又摇头，“不过他大概不喜欢这些东西。”
“是吗？那可难办了。”老人不知听没听清沧泽的话，又抱起另一篮花摆到桌面，“要不要看看这些？今早刚摘的，还带着露水呢。”
晨露应该不会保存到傍晚吧。沧泽看着满脸慈祥笑意的老人，没有将质疑说出口，只淡淡道：“不必了，老人家。我没有钱。”
“哎呀呀。”老人说话的速度比沧泽还要慢。
“您知道哪里可以换到银子吗？”
“噢……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