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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棒棒

 

蒙丁简短地扫视几眼后,似在嘲弄地笑着。“他们倒是迫不及待。”

“是的,选了一头青涩的绵羊呢!”那帮贵族的丑恶嘴脸,他再了解不过。

毕竟他曾经服侍过那些人,回想起来依旧是惹人发笑。他被规训成一条狗的模样,本以为得到主人的疼爱,事实上,他那愚蠢无能的主人,一发起怒来,他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直到被他可怜,乖巧的老板收留,才算真正有了归处。

他许久不曾回想过去的日子,那是老旧又无趣的记忆,一思索起来,便让他像根被翻找出来的蜡烛,迅速燃烧着。

蒙丁把信封丢进灶台的火里,问。“是谁选的食材?”

“是内街区里的那几个贵族选定的食材。”帕帕尼回答。“他们向皇城要来的那几位贵族做出了推荐。”

“我们什么时候准备?”食材需要新鲜一点的比较好。

蒙丁想了想,说:“在美食节开始前三天吧。”

“太早了。”帕帕尼拿捏不准。“食材要冻在冰库里,到时候制作时就不新鲜了。”

蒙丁单手叉腰,随意抚摸束腰的皮质,揶揄地努起嘴。“帕帕尼,你又糊涂了。那些人哪里尝得出食材新不新鲜?他们在乎的是皇城里的那位王,为的是趋炎附势地追求上流。”

“那个‘人’喜欢什么,什么就是上流。”蒙丁举起手臂,透过指缝眯眼观看头顶的灯光,身体向后弯曲,整个人像是在舞蹈。

“你看,我不就成了执行上流的皇家厨师。”

帕帕尼沉默,用他早已僵化的脑袋,努力思索能活跃气氛的话。“您什么时候学会嘲讽自己了?”

“又是在克罗诺医生那里学会的?”帕帕尼在围裙上擦拭手掌脏污。“我一向觉得您做什么事,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现在您是腻了吗?”

自他被蒙丁收留后,伤害他的疯狗被处决,十年来,只有他陪在老板身边,他习惯观察他任何情绪上的细微转变。

因为他的老板,需要非常细心,体贴地呵护。

蒙丁依旧看着灯光,直到眼前浮现一块块白斑,视角朦胧起来,黑色的眼睛实在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父亲不在后的几年,我接手了他的工作。”他声音低沉,像是在呓语。

……帕帕尼,我什么都不会,真是的,这双手只会做饭!那位克罗诺医生除了本职工作,可是还会画画呢!

如果不继续打理这家餐厅,我能做什么?也许我可以去劈柴,天啊,我劈柴可利落着呢。

这是我从小就学会的本事。

帕帕尼,我只会做饭,只能当个厨子。

“老板,只要您想,您喜欢,不论做什么,我都会帮助您的。若是有一天您厌烦当个厨子,就请告诉我,我带您离开塔利亚城。”

帕帕尼回应蒙丁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他的老板还是个孩子,是不会孤独的,他会找来一切能填满他漆黑躯壳的东西。

蒙丁转过头,睫毛轻盈扇动。“帕帕尼,可不能宠坏了我。”

他恢复以往温柔又懒散的笑容。“你问我为什么要早三天。”蒙丁用手背蹭着下巴。“总要给警长时间去找我的那只有秘密小窝的猫咪,我才好去做个小偷。”

“我想,克罗诺医生非常欢迎您去他的家。”帕帕尼促狭地眨动右眼。“我会帮您准备好开锁工具,您可要利落点,千万不要被抓住。”

他传授蒙丁经验。“不然,可是会留下坏印象,您就再也无法与克罗诺医生约会。”

距离美食节还有三天。

此次舞会地点选定在四街区阿那亚礼堂。不仅内部空间开阔,灯光明亮;在舞会结束后,便可立即前往第二层,参加开始的美食节;由塔利亚城内多位厨师进行烹制,其他贵族品尝作出评价,最后得到红丝带最多的人就是胜利者。

虽然塔利亚城接连发生命案,却是与内街区完全无关的小事,丝毫不阻碍他们为美食节而欢呼;早早便在阿那亚礼堂前的街道上装点起来,热情讨论今年最有可能的得胜者。

被讨论最多的名字,当属潘地曼尼南餐厅的老板,蒙丁利维菲斯。顺便感叹一番最近他不再亲自做饭,就连餐厅内都很少出现。

这是平常的一天,因美食节在即的火热气氛,不少人都走上街道,去找熟络看好的厨师闲聊,攀谈他们会准备的菜肴,以便深思熟虑到时选定哪一位厨师,这也算是正式品尝前的一点小趣味,看谁押宝的眼光最好。

对比内街区的欢乐,外街区相对而言平淡太多,虽然每年外街区也会自发地家家户户做起美食互相品尝,等待游行美食车,从内街区开出来,供他们上前品尝那些有名厨师的美味。

但因今年多发的凶杀案,外街区几乎见不到几家人为美食节开心,他们依旧行色匆匆地离开房门,尽可能早地返回家中。

可惜的是,尽管如此小心,也不能阻挡可怕的凶手闯入他们家中,将其残忍杀害。

下午五点十二分,警局接到了报警电话。

又是十五街区发生了命案,只不过这次是安静还没有多久的开膛手,而非刚刚到来的邪教。

弗洛姆沉痛地整理衣服,仿佛正在墓前悼念,手臂撑在桌面文件,将纸张压皱,慢慢站起身,粗重地呼出气息,才抬起他那双闪着精光的褐色眼珠。

“走吧,阿契恩。”他已经能保持平静,虽然弗洛姆认为这是在承认自己的无能。

阿契恩快步跟上,低着头聆听弗洛姆每一次脚步落下时,伴着的沉闷呼吸。

他这辆老旧的警车,已经成了死亡的代名词,一路开进十五街区。早一步过去的警员,经历过多次开膛手事件,仍然脸色惨白地走过来,身上散发一股酸臭味,显然吐过了。

警员简单将事件诉说。

受害者是一位独居的青年,平日里很少出门,有些孤僻,认识的邻居也不多,大家只知道他是一位面容清秀,身形娇小的画家,最能常见的是他在房屋前草坪作画。

近来,因为凶杀案,的确兴起了安装铁窗的风潮,这位画家也没有错过,遗憾的是依然躲不过凶手的杀害,他的家距离上一起案件的受害者并不远。

弗洛姆从正门踏入,从二楼顺着楼梯蔓延下来的血腥味,就已经不讨喜地凑到他鼻翼。

他环顾一周,视线停留在那扇被打开的窗户,铁窗栏杆被剪断,断口平整,是凶手大力下瞬间剪断,没有反复用力地卡顿。

从剪断的数量,就能观测出凶手身形,一定非常壮硕。

警员告诉弗洛姆,剪下的栏杆被平整放在窗外地面,凶手是在不惊动受害者的情况下,进入屋中,潜进二楼房间,将死者杀害。

“死者平常这个时间会做些什么?”弗洛姆面无表情地问。

“询问过邻居,他是位很勤恳的画家,偶有人拜访,他也是在家中作画。而且死者房间倒塌的画架和颜料也证明了,死者生前正在绘画。”警员回答。

弗洛姆视线定在墙壁挂着的几幅画,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向楼梯走去。

“警长!”警员忐忑不安地说:“您还是不要上去了,叫克罗诺医生来吧。”

弗洛姆语气沉沉。“我是警长,无论多么残酷,我都将直面我的无能。”

警员张张嘴,看见阿契恩向他摆手,只能闭嘴。他想说抓不到凶手,这不是警长的错,事实上,他已经是最尽责的警长了。

换成之前的警长,早就草草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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