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
秦姝之的胸口是为她筑下的暖巢,贴近她,注视她,她才能感受到安宁, 再也不会被世间的恶意侵蚀。
兰景淮缓缓睁开眼,忍耐着眼睑间细微的干涩, 脑袋蹭着挤到女人的脖颈间, 轻轻嗅嗅, 探出舌尖舔了舔。
细密柔软的痒意令本就欲醒的人大脑逐渐清明,抬手往脖颈间捞了一把,摸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别闹…”
初醒的嗓音含着暗哑,比棉花还软,像天边浮着的一层薄云。
兰景淮眼睛顿时晶亮起来,最后一点睡意散尽,扬起头往上拱,将脸贴到她脸上,低低地讲话,像窃贼盗走宝物后欢喜的自言自语:
“睡醒就能看见你,真令人安心。”
秦姝之双手摸索着捧住她的脸,掌心向后移,揉揉她的后脑,挣扎着睁眼,强行翻了个身,将女孩掀到了身侧的床榻上去。
胸前一松,压抑一夜的呼吸终于顺畅,她深吸一口气,含笑轻叹:“真沉。”
二人侧躺着对视,兰景淮眨眨眼,将手搭在她腰上,见缝插针提上一句:“我长大了。”
“是,你长大了。”秦姝之顺着她应,转言又问:“有没有长大很重要吗?”
“重要吧…”兰景淮迟疑了一下,第一次去思考为何自己执着于“长大”。
或许是因为成年人更强大,不需要被保护,也不怕被丢弃。
但她没有这样回答,而是又思考一会儿,道:“长大后,我好像能感知到更多的东西。”
“什么?”
兰景淮翘起唇角,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幼时,我只是本能地亲近你,但不曾发觉你这样可口。”
“……”
秦姝之无奈瞥过眼,拉开腰上的那隻手,坐起身,强行掠过这个话题,“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你不是要上朝?”
“我定了巳时,不急。”
兰景淮伸手撩拨她的乌发,指尖穿插在发丝中,顺着她起身的动作自然下滑,随后飘离指尖。
“定得这般迟,就是为了能赖床?”
除了初来第二日被叫起来上早朝,她就没见兰景淮早起过。
“对啊,不喜欢早起。”
秦姝之已经下了床,外袍昨晚忘了脱,便只需重新整理一下。回身后,发现兰景淮还在床上赖唧,见她看过来,还朝她伸出双手。
显然一副索抱的样子,但她故作不明,握住她的双手把人拽了起来。
玩笑般:“好了,现在床榻禁锢不住你了,起来吧。”
“哼…”
兰景淮不满地瘪瘪嘴,朝她身上扑了过去,双臂挂脖子,两腿缠腰上,贴得严严实实。
秦姝之低下头,只能瞧见她的脑袋顶,索性以指做梳,为她理顺凌乱的头髮。
这便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兰景淮腻歪够了,双脚终于肯沾地,再由着秦姝之为她将衣服理一理,可以出门见人了。
“我去叫厨娘给你准备早饭。”
秦姝之转身欲走,却被抓住了衣袖,茫然回头。
兰景淮道:“我想吃你做的。”
“……”
秦姝之沉默一瞬,“我不想吃。”
久违的抗拒令兰景淮微怔,有那么嫌弃自己做的饭吗?
“但…昨天厨娘做的也没见你吃啊。”
“嗯,也不想吃。”秦姝之一面淡然。
失去外部压力之后,她好像又有些任性了。
不挑的时候什么都能吃,真挑剔起来只有水果能入口,其中桃子为最佳。
兰景淮眉心逐渐拧起一道浅壑,忽意识到了什么,“回到南霖的这五年里,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些时日的相处,令她险些忘了秦姝之是个吃饭困难户。在东昭那些年,胃口小的像猫,尤其夏天天热,许是有些苦夏,她直接不愿吃饭了,饿了就捧颗桃子,几口就饱。
她当时怕她把自己饿死,还曾去东昭国库偷她爹的灵果,但实力不济,刚拿了一颗就被守卫发现了,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逃掉。
“吃了。”秦姝之颔首,“有人盯着,不得不吃。”
“谁盯着你?”她讶然。
“我父皇。”秦姝之淡笑了下,不欲多谈,“我来做也可以,但你自己吃,我不陪你。”
注意力被拉回来,兰景淮眉毛又皱起了,犹豫着决定先答应,“好吧。”
她们要一起去庖厨,兰景淮很久没有感受到清晨的空气了,踏出房门,比往常更凉的空气在竹枝瑟瑟声中汇入她的鼻腔。
外院中,宫人们仍在清扫着地面,阳光毫不吝啬地将这一小方天地灌满,植物轻薄的叶片被穿透,泛起莹润的质感,厚重的树干竹身与石桌在晨露下闪烁着晶莹。
走出门廊,她转头望向身侧的女人,晨阳也融进了秦姝之的身体,青衫挂金芒,凝肌浮清光,裸露出的每一寸都白得透明,如完美打磨而成的白玉,蕴着通透的灵机。
她忽然能感知到世界之美,在这植株败谢的初冬,她得到了阳光与秦姝之带来的新的和谐生机,比每一场烈夏都鲜明,也和缓温柔。
在宫人的行礼问候中,她们往庖厨走去。他们被迫勤劳,这个时间已经吃完了早饭,如今厨娘们正在洗碗,并提前准备中午的食材。
她们像是很心疼秦姝之仍要如下人一般做烹食的活计,不善遮掩自己的表情,时不时暗暗投向兰景淮的目光带着愤恨,递给秦姝之的食材里掺了些烂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