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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直接当没听见,专心读书。他在这个世界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如果要将书读懂,光死记硬背是不够的,如果不理解,再倒背如流也是没用。所以他看书很专心,即使这书随意翻看几眼,合上了就能一字不漏的默下来,他还是会认真仔细的逐字推敲。这样的读书方式可以让他懂得很多东西,也让他可以品位到读书的乐趣。
试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以读出不同的意思,组合起来,那么这一本书想要表达的东西,立刻就微妙的起来。
这个世界因为印刷的约束,导致流通在市面上的书量其实很少,大部分古籍都被收藏在各大家族当财产,他也只是读过云家的珍藏和书院的书而已,若是按照一册册的计算,比较起未来他的读书量而言,简直就是不足九牛一毛。
偏偏这书少了,他反而读得精了,未尝不是种收获和乐趣。
一个个字品过去,他不自觉的扁了嘴拧起眉思考,另一手用食指在被褥上不自觉的勾描着让他反覆斟酌的字眼,良久,才偏头一笑,对于新奇的感悟而显得极为心满意足。
刘恆枕着双臂一直看着他,他们两的位置面对着火堆,小老鼠的脸也在篝火的照耀下清晰可辨,一个抿嘴,一个皱眉,一个转眼,一个抽抽鼻子,然后是笑容,那样发自肺腑的笑,自殷红的唇弯起,直接就染了那双眼瞳,如同万点星芒同时绽放,美得让他这个见识过天下绝色的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小小少年郎,竟会有如此吸引人的地方,真是……
刘恆看了云生很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长时间,就这么眯眼瞧着,舍不得移开目光,也不愿意去看其他地方,那样的眉眼,还是浑然一团孩子气的没长开,可就已经让他觉得看不厌了。
当第一拨守夜的黑衣人起身去巡逻时,他才一手后撑起上半身,一手抽走小老鼠手里的书:“该歇息了,后半夜若是起不来叔叔我便踢你进火堆里去。”
猛然少了书的云生先是呆呆愣愣的看向他,仿佛还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一时无法自拔,半晌才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声的迅速调整了表情:“唯。”双手展开等待他还书。
刘恆忽然发现小老鼠还有个书呆的毛病……将书交回去,开始琢磨着要不要用几本古籍去诱这隻小老鼠,一定很好笑。
拿回了书卷小心收好,云生躺了下来,面对着火光很亮,让他翻了两翻都觉得不舒服,干脆被褥往头上一扯,整个人蜷到被子里窝住,总算不再动弹了。
刘恆差点失笑,有趣真是有趣啊!这么大一团,总诱着人一脚蹬过去的欲望。
待到下半夜,刘恆掐着点儿毫不留情的将云生的被子一把揭开,“云小侄,该守夜了。”本是打算看到小老鼠吱吱乱叫的慌乱,结果自己的呼吸却窒了一窒。
蜷缩成一团的小老鼠由于被子被突然扯掉,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转过来,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眼睛眯眯的,眼角斜挑,头髮凌乱的贴在额头和两鬓,樱唇嘟嘟的,满脸其实是被打扰的不快,可偏偏那半眯的眼睛星光流转让精美的五官露出的不悦,硬是露出丝难以言喻的娇嗔妩媚来。
刘恆垂眼瞧了这张巴掌不到的脸蛋半晌,忽然觉得有点熟悉,又觉得有点心热热的。抬起脚,轻轻用脚背推了推小老鼠的腿:“守夜了。”低沉的声线严厉了不少。
云生扁了扁嘴,睡得正香被弄醒,先不谈脾气大不大,整个人其实都还在迷糊状态,大概记得有守夜这么回事,也就摇晃的站了起来,才到刘恆胸口的矮小人儿,还耷拉着脑袋揉着眼睛杵在刘恆面前,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严格的家长在训孩子……
周围无论是警戒着的,还是醒来的黑衣人们不约而同肩膀抖了两抖。
刘恆垂眼瞧着面前的小老鼠,衣服乱七八糟,一头乌黑浓厚的发如同泼墨滑下他肩头直拂他脚踝,目光瞥到被褥边滚落的发冠,心里暗自一晒,小老鼠是想学名士风流?从头髮上学起?
还没待刘恆开口,云生先抬起了头,眼睛几乎睁不开的半眯着:“叔叔先容我去洗漱。”实在太困太乏,一般这样的时刻直接被叫起,他都要如同被睬着尾巴的猫炸毛的。
刘恆负手点头,“去罢。”却在小老鼠一摇三晃的转身朝溪流走去的时候,弯腰拣了地上的发冠,继续背着手,散步似的慢悠悠跟了上去。
所有黑衣人继续颤了颤。
借着明亮的月光,按照方向一步一个坑的来到溪流边蹲下,萎靡的云生完全没有考虑什么半跪半蹲的耍帅姿势,直接就是双膝往外一张的蹲姿,然后便伸手掬水泼脸,从旁边看,挺像一隻蛤蟆。冰凉的水多少衝洗掉困倦,将冰凉的手覆盖上眼睛好一会儿,总算舒服多了。
啊,他到底是运气多好啊,揽了个什么守夜的活,这辈子都没这么折腾过。暗叹一声起立,才发现束发早就散掉了。将将反手捉住满掌的发,思考要不要去拽根草绳什么的应付一下的转过身,面前就出现一隻大掌,掌心里躺着他的发冠。
大半夜的,必须很惊悚,怕鬼的云生虎躯一震菊花一紧,整个人保持着反手捉头髮的姿态,低着头半晌没有动弹。
“恩?”刘恆的鼻音加得重了点。
实则被吓得瞬间肌肉僵硬的云生呼了口气,“谢谢叔叔。”伸手取了发冠,却随手揣进了袖袋,继续一手抓着头髮。
刘恆暗暗觉得小老鼠胆子真的小得好笑,又很是好奇他为什么不束发。
结果是云生动作坑坑洼洼的将自己的头髮绕了半天,最后打了个诡异无比的结……
刘恆微微侧眼,瞧着小老鼠脑袋后一大坨黑漆漆的东西,和下面垂着的乱发,嘴角抽了抽。
这辈子就没有亲自动手整理过头髮云生自我感觉还不错,至少不碍事了,仰起头,也恢復了正常:“叔叔请告之小侄该如何守夜。”这俩字他也只在书里看过,没有身临其境的经验。
刘恆将视线自他脑后的鸟窝移开,迈开步伐:“随我来。”守夜只是他随口一说,每个点儿自有手下轮流值守,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马。只是逗逗小老鼠而已,四下一瞧,也就随性的沿着溪流往上游走去。
正值满月,这个时代没有光污染,明亮的月光将一切照得十分亮堂,又是平原的地区,除了少数的树林和过高的草丛,其余皆一目了然。云生跟在刘恆身后,忽然觉得夜景其实也不错,尤其是溪边还有萤火虫,更是让他看得唇角带了笑。
“看什么?”似乎是感受到了云生的好心情,刘恆停下脚步,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熠耀。”云生笑得眼睛弯弯的,月光下整个人散发出十分柔和的光芒。
刘恆瞅了眼十分悠然自得的云生,忽然问:“这里离营地有多远?”
云生回头看看,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挺远的,至少营火是看不到。“不远。”没有具体数字概念的云生不负责的乱答。
刘恆哼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什么,就这么背握着双手,昂然矗立在云生身边一同欣赏溪流上莹莹飞舞的美景,“云小侄说,论奔走起来,是叔叔我快,还是云小侄快?”
“自然是叔叔快。”腿都长到云生胳肢窝了,有什么可比的?炫耀身高吗?他今年才15,还有很多的发展空间,云生一点儿都不羡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