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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凶兽驼着小光球,慢悠悠踱步,长长的尾巴在身后优哉游哉地甩动,心情颇好。

小光球一开始有点拘束,没过一会儿便忍不住在蓬鬆柔软的毛毛里肆意翻滚,贴着立起的耳朵尖蹭啊蹭,又顺着背部厚实的茸毛一路滚到尾部,跟着尾巴尖一起左摇右晃,乍一看像是在凶兽尾巴上拴了一个小灯笼。

凶兽见他玩得开心,略作思索后,抖了抖毛,身体猛然涨大一圈。

小光球被吓得窜出去好远,惊骇地在空中打量他,短暂地纠结过后,拜倒在了凶兽的绒毛之下,俯冲向柔软的大脑袋一头扎进去,被凶兽哄得五迷三道。

小光球找到后颈毛毛最浓密柔软的位置,舒服地窝在里面。

行渊的脑海里响起澜临试探而期待的询问声:还能在大一点吗?

猩红的兽眸眼底蕴出一丝丝恶劣的笑意,“还想要大一点?”

小光球亮起来:嗯。

“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可是哭着求我小一点呢。”

小光球没听懂,思索后道:我以前认识你吗?

“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凶兽厚重的爪子踩在地上,扑扑闷响,踏起细微的尘埃一路行到顶峰悬崖边缘,“你要靠自己想起来。”

若是……我想不起来呢?

巨兽长长的尾巴甩了甩,随后无力地垂下,“若想不起来,我就不要你了。”

听到会被抛弃,小光球心底难过起来,然而不等他细细品味这股莫名的情绪,巨兽脚下一蹬,从山巅一跃而下。小光球紧紧粘在毛毛上,跟着一同往下坠,风声呼啸而过。

啊!

慢一点!

要吹散了啊!

圆圆的小光球在极速的下落中,硬生生被吹成了一团胖胖的椭圆形……

倏然间,吹得脑仁疼的烈风静止了,小光球恢復了往日圆滚滚的形态。行渊在周身撑起一道结界,将娇滴滴的小光球包裹在里面,防止他继续在脑海中哼哼唧唧。

被结界包裹的感觉,如同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小光球窝在里面,安静了下来。小光球往后方打量,看见承影远远的跟在后面,心下又多了几分安全感。

行渊知道承影尾随在后,只要不干扰自己和小上仙,他也懒得理会。

行渊问,“想去哪看看?”

都可以。

“你是重荒之主,知道哪里最美,陪我去瞧瞧?”

小光球沉默一阵,幽幽道:想不起来了。

行渊嗓音沉沉的,哄道,“是我的问得不对,重荒哪里都很美。”

这句话成功讨好了小光球,他滚到凶兽的脑袋上,威风凛凛地依着尖耳朵,想要居高临下地遥望崇山峻岭。

行渊带着他,在连绵不绝的高耸山脉间穿行,从山尖顺着瀑布落入谷底,又翻过陡峭险峻的崖壁,跃向另一座顶峰,从密林到平缓的草坡,从静谧的溪流到汇聚在幽深出的宁静湖泊。出于私心,行渊拎着小光球来到了当初困着他们两人的洞穴。早已坍塌的山体裸露出焦黄的泥土,折断的树木枯死堆积在山脚,入眼尽是狼藉。

小光球的兴奋是短暂的,越是看遍重荒,他便越是沉默无声。

“小上仙,你开心吗?”

……

“澜临?”

……

得不到回应,凶兽的脑袋晃了晃,把坐在头顶的小光球甩到眼前。

幽蓝的光芒黯淡无比,几乎褪为死气沉沉的灰色,好似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行渊心下一沉,“怎么了?哪里难受?”

澜临的声音低哑而无力。

重荒为何变成这样了?

……是因为我吗?

还是,因为你?

日月,生灵,不见踪影。

草木,枯死。

一切的一切都被黑暗和恶意笼罩。

从残缺的神识苏醒的瞬间,澜临就感受到重荒陷入颓败,但他太过虚弱,无法清晰完整的去感知重荒究竟是何状况,可现在,残酷的现实裸地摆在眼前,比想像中更加恐怖骇人。

他的重荒,没了。

小光球无力地从空中跌落到龟裂的地面,彷若下一秒就要破碎成灰,融入这片失去生机的土地。

行渊被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吓得心揪,干脆低头,长满尖锐獠牙的血盆大口一张,嗷呜一口将小光球含进嘴里,叼起来就走,四周的景物快速倒退,行渊将小光球带离是非之地。

小光球眼前一黑:啊!

行渊含糊道:“不看了,回去了。”

可是……

“你累了。”

小光球很疲惫,却嘴硬道:不累。

“小上仙,还想看到昔日的重荒吗?”

想。

“那就老实点。”

……

被吐出来时,小光球已经被带回了熟悉的小木屋。他被凶兽的水口弄得湿漉漉的,不自在地在被窝上滚啊滚蹭啊蹭,直到不再黏糊糊。再望过去时,凶兽已经变回了人型,站在床边,高高地从上往下俯视着他。

行渊道:“休息吧,明天再带你出去。”

小光球暗暗的,没有理会他,沉浸在重荒从灵山沦为绝境的巨大打击中。

“澜临?”语调带上唬人的威吓,“说话。”

小光球黯然:我累了,想睡了。

行渊垂眸,沉默很久,才轻声问,“要睡多久?睡着后……还会醒过来吗?”

小光球想了想,问:你为什么,在难过?

行渊怔了怔,苦笑着摇头,道:“我不难过,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会醒过来的。

“我会等你。”

……

明知眼前的男人是危险而未知的存在,小光球却为他脸上的落寞感到悲伤,他小声问:我以前同你,真的很熟悉吗?

“当然。”行渊正色,一脸严肃:“我是你相公。”

幽蓝色的小光球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大截,圆团状的球球紧紧贴在墙壁上,几乎压缩成一块厚厚的小圆饼。

一人一球僵持很久。

蓦的,小光球柔和外环光晕透出一缕朦胧隐约的粉红色,害羞了。

你,休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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