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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仙风道骨

 

行恪道长的师父乃是武当上上代掌门人岑悬峰,此人是活在传说里的人,亦是年轻一辈遥望不及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早该是个耄耋老者,可当他七十多岁的徒儿喊出“师父”的那一刻,他从被撕出的逆光中走出,一步迈下云头,一步踩上山巅,竟露出一张年轻至极的脸庞。

岑悬峰自卸任武当掌门之位后,便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闭关钻研武学,早些年还曾出世走动,近几年是再也不出山门了,因此在场之中除行恪道长外见过岑悬峰的人寥寥无几,甚至有人没忍住低低惊呼出声,直叹不可思议,一个百岁老人怎生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这不成老妖怪了吗?!

于是年轻人不敢妄动,而老辈高手又都重伤不起,一时间竟无人能断定来人究竟是何身份。

岑悬峰一眼看尽众生,不以年轻后生的惊愕为忤,拂尘一挥款步朝演武场上走来。

待走进后众人才惊觉此人不光外表年轻,身材容貌亦能称作器宇轩昂、龙章凤姿,且他修道近百年,仙风道骨镌刻入髓,一举一动似有仙人风范,一双漆黑眼眸氲出看破浮生的飘渺空灵。

袁少谏偷偷扯了扯祝君君袖子,不可思议道:“那老道长称呼这个人作师父,可师父怎么会这样年轻!姐姐,那人究竟是谁啊?方才他是飞过来的吗?难道他已得道成仙了?!”

祝君君也不晓得此人适合来历,只好转问蒋灵梧,蒋灵梧脸上亦是满布诧异之色,直到听到祝君君声音才回了神:“能叫行恪道长尊称为师父的,唯有武当上上代掌门岑悬峰岑真人,这位前辈多年前曾以一套无极剑式击败天下武林群豪,是江湖百年间唯一一位被冠以天下第一之称的绝顶高手。只是前辈避世多年,不问俗事,连山门都甚少踏出,而且……”

蒋灵梧欲言又止,祝君君便没有追着深问,心里想着,如此说来这个人是真有百岁高龄了,不过她却并不感到多惊讶,因为太吾世界中的确有两部位列绝巅的武学功法是能够让修习者青春永驻的,一部是璇女派的太阴一明珏,另一部是少林派的洗髓经。

不过说起来,武当却没有这种武学,所以祝君君一瞬间便断定这位岑真人必然修了……,呃,修了少林派的内功绝学,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个老妖怪,而且必得是童身老妖怪。

想到此,祝君君又回忆起个事儿来,对蒋灵梧低低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方才行恪道长提到他师父不久前曾卜得天象有异,说是西南方有大灾,还不知怎的牵涉到了我身上,那个卦不正是这个老……咳,老道士卜出来的?!”

蒋灵梧一怔,然后颔首:“如此说来,的确是这位岑真人。”

祝君君哼了一声,莫名有点后怕——像岑悬峰这样一个顶顶厉害的人物若是真的卜出一卦说她是天降灾星,要危害人世,那世人十有八九是要信以为真的,到时候可就不是界青门的刺杀了,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所幸这个姓岑的老妖怪说得含糊其辞,没有指名道姓点到太吾头上,又有蒋灵梧及时为她发声,这才遏制了人云亦云的可能,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行恪道长艰难地从地上撑起来,遥遥对着来人顿首叩头,只是还未出声对方已飘然至他身前,步履轻灵好似飞鹤无影。

“阿若,你怎的伤成这样?是不是这些年只顾游山玩水,懈怠了。”

岑悬峰拉住行恪道长的手,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口吻间藏有一丝调侃之意。

行恪道长脸色灰白,闻言颇有几分无地自容,好在岑悬峰没有非要他承认自己懈怠了,将他扶稳之后便将视线转到了几步开外的何长欢身上。

何长欢原本并不信这个容貌如此年轻的人会是传说中已经活了一百年的岑悬峰,可当她被对方用目光攫住的那一刻,只觉自己整条脊梁好似突然麻痹,一股遮天蔽地的压迫感将她内力压得无法运转,连双膝都发软得快要站立不住。

“你,你真是岑悬峰?!”何长欢勉力抵抗,却还是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威压,好似三山五岳一齐压到了她背上,摇晃了两下后险些跪倒下去,但她还是硬生生撑住了身子,死都不肯倒下,“江湖上的人都说你早就不问世事,至死都不可能再出武当山了,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岑悬峰沉吟须臾,随意道:“唔,山里坐久了,出来走走罢了。”

“怎么可能!”

何长欢惊怒,岑悬峰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可湛卢山顶这样多人,只有他一人强大又有何用!

她血童无数,有不死之身,难道他还能凭一己之力杀光整个福州城不成?

岑悬峰顷刻就懂了何长欢眼底的算计,但他并未因对方的恶念而生怒,只是扬首看了眼高悬云后的骄阳,然后淡淡道:“方才天时地利,何副教主的确有机会得偿所愿,不过此时云头已散,赤日灼心,无根的相枢之气在曝晒之下又能维持多久?

二十年前江宁大难是因时值梅雨季节,太阳连日不出,血犼教占尽天时,血洗一城,可今日不同,云破日出,邪祟尽散,你已无退路。何副教主,贫道说得,对是不对?”

何长欢震愕当场,咽喉好似被人一把扼住。

——这样的机密,才出山门的岑悬峰怎会知晓?!

“贫道也是猜的,”岑悬峰露出一抹浅浅笑意,“看,这不就猜对了么。”

接着他眸光一闪,不理会何长欢恼羞成怒的恶言,反而把目光转向了祝君君方向。祝君君呼吸一紧,却见对方正看着的是她身侧的蒋灵梧。

“不过此事还要多谢这位百花谷年轻的掌匣人,”岑悬峰向蒋灵梧拱了拱手,不吝将缘由告之何长欢,“贫道也是此前与他聊过后才渐渐窥得其中奥秘。”

蒋灵梧连忙躬身还礼:“前辈谬赞。晚辈愚钝,调查许久也没有头绪。”

祝君君忍不住悄悄问他:“原来你之前就见过他啦?”

蒋灵梧面色微有酡红,对祝君君轻轻点了个头:“是。但当时只以为前辈是个寻常道士,未曾想……”

如此一遭,岑悬峰的身份众人便尽皆信服,一瞬间竟是齐齐跪倒,拜了又拜,直呼岑真人救命。

岑悬峰还未能回应,何长欢一声阴恻冷笑便在场中跌宕响起:“知道又如何,人力还能胜天不成!这片雷云虽维持不了多久,可彻底散去前,妾身仍有时间杀光你们所有——呃!”

“人”字还未出口,何长欢便猛地噤了声,她胸口几处大穴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以内力准确击中,虽没有要她的命,可却叫她短时间内轻易施展不出血童不死身了!

岑悬峰不欲与她浪费口舌,直言道:“何副教主,你不是贫道对手,但贫道今日仍可放你归去,只要你将布在城内的血阵统统撤去。”

何长欢冷眼以对:“老东西,你尽管做梦。那些人的性命于你们重于泰山,可于我却轻如鸿毛,能叫你们眼睁睁看着他们饱尝痛苦而死,妾身死也开怀!”

岑悬峰轻轻摇头,道:“这样说来,即便贫道以副教主你的亲子或那位姜姓少年的性命来要挟,你亦是不肯退步?”

“那是当然!”何长欢答得半分犹豫也无。

只是她话音刚落,岑悬峰颀长的身形忽地一动,谁也没能看清他究竟做了什么,只不过眨眼功夫,那柄才被何长欢夺到手中的虎魄刀下一秒已然出现在了他手中。

“那这虎魄,你也不要了么?”

何长欢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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