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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灵犀摸到了地上坠落的金笄,攥在胸前防身,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掀开车帘。
顿时愕然。
只见车前灯笼昏暗,在雨夜里投下三尺昏光。
雨丝在光下拉出金色的光泽,车夫已经滚落道旁昏死过去,而原本是车夫的位置,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黑衣少年。
宁殷单手拽住马缰绳,缠在臂上狠命一拉,竟是凭一己之力将正在疾驰的马匹停了下来!
“卫七。”
虞灵犀怔怔看着雨夜中宁殷高大挺拔的背影,忽而涌上一股怒意,“你疯了!”
这么快的马,稍有不慎就会被踏成肉泥的。
他怎么敢!
“小姐才是疯了。”宁殷扔下马缰,转过脸来。
虞灵犀才发现他的脸色冷得可怕,雨水划过他冷白的脸庞,又顺着鼻尖和下颌淌下。
“小姐打算去哪儿?东宫?”
他幽黑的眼里像是淬着寒,又像是翻涌着暗色的岩浆,勾出一个不太成功的冷笑,“你知道去了那里,意味着什么?”
虞灵犀与他对视许久,眼里也泛起了潮意:“知道。”
但她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虞灵犀握着那支金笄,轻声道:“我不怕,卫七。”
可是他怕。
宁殷嘴唇动了动,雨声太聒噪,虞灵犀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什么?”虞灵犀问。
“我说,”
宁殷浑身染着夜的清寒,俯身逼视,一字一句道,“小姐现在,立刻,给我回去!”
掌掴
宁殷一字一句道:“小姐现在,立刻,给我回去!”
虞灵犀望着他幽黑清冷的眼眸,摇摇头:“不,卫七。”
宁殷盯着她,看了很久。
“小姐无兵无权,凭你一己之力对抗东宫储君?”
“我已请南阳郡王出手,若是顺利,便能请来帝后解围。”
“若是不顺呢?”宁殷沉声问。
虞灵犀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只是一介臣女,没有号令天下群雄的本事,无非流血五步,血溅七尺。
若她在东宫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明日督察使查出灾粮失窃,天下人亦会觉得是太子为了掩盖逼死将军府嫡女的罪行,而设计坑害虞家。皇上必将彻查,太子的阴谋也就不攻自破……
当然,这只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宁殷似乎看透了她的决然,忽的嗤笑起来。
他墨眸冰冷,嗓音却又轻又柔:“小姐真是好算计,好胆量。当初身中催情香,宁可用簪子刺死自个儿也不让我碰,今夜却为了别人舍身饲虎……”
虞灵犀大声道:“阿姐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家人。”
“家人?”这个词令宁殷感到陌生。
他记忆里只有仇人、能利用的人,死人以及将死之人……没有家人。
“小姐软肋太多了。”
宁殷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冷嗤道,“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能吓得你方寸大乱。”
“那不叫‘软肋’,卫七。父兄,阿姐,阿娘……他们倾其所有守护、疼爱了我十几年,同气连枝,一损俱损。”
虞灵犀脸上溅着冷雨,但她的眼神很沉静,“人热血赴死,总比冷血活着要好。这一次,理应我保护他们。”
宁殷神情莫辨,没有动。
骤雨打在马车棚顶,哗哗一片,像是急促的催命符。
没时间耽搁了。
车夫还躺在路边不知死活,虞灵犀便自己伸手,去够车前垂落的马缰绳。
可指尖还未触及到,宁殷便悠然抬靴,踩住了缰绳。
虞灵犀用力抽了抽,缰绳在他靴下纹丝不动,不由愠恼:“卫七!松开!”
下一刻,高大的身影笼罩,虞灵犀被推入了马车中。
“你!”
意识到宁殷要做什么,她下意识抬手,却被捉住手腕;抬腿,腿也被压住。
狭窄的马车内,两人视线相触,呼吸交缠,眸中倒映着彼此的模样。
“卫七,你放开我!”虞灵犀看着起身压上的少年,惊怒不已。
“不能放。”
宁殷隻用一隻手,便轻松将虞灵犀不断挣动的双腕压在头顶,嗓音带着令人心寒的淡漠,“小姐这条命宝贵得很,卫七舍不得小姐做傻事。”
可是,来不及了。
虞灵犀急红了眼睛,眸光湿润,却咬着唇犹不服输。
阿姐性子烈,衝动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来。她怕阿姐撑不到宁子濯赶到。
雨水顺着宁殷的发梢滴落,落在虞灵犀的鬓边眼角,像是几滴泪滑过她莹白柔美的脸庞。
宁殷望着她眼角的湿痕,眼睫一动,手劲下意识松了些许。
他抬指压在虞灵犀欲呼的唇上,低低“嘘”了声。
一时间仿若回到前世,压迫感极强。
虞灵犀僵住不动,只听宁殷在耳畔短促一笑,像是做了决定般:“只要小姐姐乖乖听话,我便还小姐一个完好无损的虞辛夷。”
大雨倾盆,马匹不安地刨动蹄子。
闪电劈过苍穹,将街巷照得煞白。
东宫。
内侍躬身进门,于屏风外禀告道:“殿下,虞将军的女儿于永春门外求见。”
闻言,宁檀眼里露出计谋得逞的得意。
再自恃清高的女人,这会儿还不是得乖乖进宫来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