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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是白玉簪有些不太准确。
玉身底色的确是上等的极品白玉,却偏偏在云纹上晕开一抹红雾般瑰丽的血色,雅而不素,艳而不俗。
这是千金也买不到的罕见成色,更遑论簪身每一笔雕工都精致无双。
不知为何,虞灵犀又想起前世宁殷的那句话:“听说人血养出来的玉,才算得上真正的稀世极品。”
虞灵犀闭目,将簪子贴在心臟的地方,于榻上缓缓蜷紧身子。
……
虞灵犀病了,夜里便起了高烧。
自从去年秋重生而来,她有意调养生息,便极少再生这般来势凶猛的病。
高烧反反覆复,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只有虞灵犀自己知道,她的病根在心里。
太累了。
重生一年,她千方百计避开了一个灾难,后面却紧接着有第二个、第三个在等着她……应付不完的算计,数不尽的危险,令她心力交瘁。
她偶尔想,算了吧。
然而念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父兄和家人,想起有个人含笑唤她“宝贝”,终归是舍不得。
唯一庆幸的是,大病一场,赐婚之事自然暂且搁下。
深夜,服侍汤药的小婢伏在案几上,累极而眠。
虞灵犀的意识在冰窖和烈焰中反覆煎熬,寻找夹缝中的一丝清明。
身体沉得像是铁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似是看到飘飞的帐外坐着一个人。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轮廓。
他一言不发,只是隔着帐纱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一座浸润在暗夜中的冰雕。
虞灵犀觉得自己魔怔了,不知为何就想哭,想唤他,可干燥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支撑不住,复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醒来时帐外空空,一片怅惘。
病情勉强稳定时,已是中秋。
唐不离来虞府看她,总算给被汤药苦到失去味觉的虞灵犀带来了一丝亮色。
从唐不离的嘴中,虞灵犀零零碎碎知道了自己生病的半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唐老太君久病缠身,便从世家子中给孙女挑了个夫婿,前些日子已经下了订亲礼。
唐不离对这桩婚事嗤之以鼻,又无可奈何。
唐公府没有男丁,那些空有虚名的世家子弟肯纡尊降贵百般求娶,不过是想吃绝户。
譬如宁殷顺利通过考验回宫了,恢復了皇子身份。
又譬如太子多方排挤,七皇子在宫中过得十分低调……
“对了,下个月秋狩,所有文武重臣和世家子弟都在受邀之列。岁岁可要一同去看看?”
唐不离一边给虞灵犀削梨,一边拿眼睛瞄她,“七皇子也会去哦。”
虞灵犀讶然抬眼。
唐不离切下一块梨肉塞到她嘴里,笑道:“从我进门开始,你不就一直在有意无意打听七皇子的消息么?当我看不出来呢。”
重逢
虞灵犀顺嘴问了两句宁殷的境况,自认为颇为克制。
未料连唐不离都察觉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虞灵犀细细咽下梨块,汤药麻痹的舌尖已然尝不出是甜是酸,浅浅笑道:“朝中突然多出了一位皇子,谁不好奇?遑论我这个重疾方愈的病人。”
“也是。不过不知为何,皇上对那失而復得的七皇子并不喜爱,这么久了连个封号也无,也没几个人见过他的样貌。”
唐不离削了块梨塞入自己嘴中,托腮道,“要我说七皇子还不如做个平头百姓自由呢!干嘛要回宫趟这些浑水?”
虞灵犀垂下了眼眸。
她知道宁殷为什么要回去,那里埋着他的血,他的恨。
心口又开始闷堵,拉扯绵密的疼,虞灵犀忙含了颗椒盐梅子定神。
过去两月悠闲甜蜜居多,她已经许久不曾嗜辣了,一时呛得喉咙疼,涩声岔开话题道:“对了阿离,你方才说你定亲了,定的是谁家呀?”
提及这事,唐不离眉毛耷拉下来,满不在乎道:“就陈太傅之孙,陈鉴。”
听到“陈鉴”之名,虞灵犀心中一咯噔。
她记得前世唐不离亦是嫁给了陈鉴,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婚后好色嘴脸显露无疑。后来有次陈鉴醉酒失言,背后辱骂摄政王宁殷,被当众拔了舌头……
命运兜兜转转,莫非又要回到原点?
“阿离定亲大喜,我本该高兴。”
虞灵犀小心措辞,提醒道,“不过听闻陈鉴此人多情狂妄,声名不正,还需三思才是。”
“是么?那为何祖母派去打听的人,都说陈鉴是个憨厚儒雅的端方君子……”
唐不离料到陈家定是买通了媒人,心中疑窦顿生,对这桩亲事更为抵触。
顾及虞灵犀还在病中,唐不离也不好用这些事烦她的心,便装作不在意地啃了口梨道:“不说这些了,我昨日给祖母抄经文祈福时,顺便也给你抄了一份。已经找金云寺的住持开过光啦,岁岁睡时压在枕头下,能消灾去病的。”
说着,唐不离拿出一个四方金黄的布袋,里头厚厚一沓手录经文。
虞灵犀知晓唐不离平时最讨厌读书写字,而今却肯为她抄上厚厚的经文祈福,这份义气让她慰藉了不少。
“多谢阿离。”
虞灵犀双手接过那个布袋搁在枕下,笑道,“你那个抄书的小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