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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殷有一搭没一搭转动手中的茶盏,而后轻轻一扣:“既然将军与小婿话不投机,便不必强行陪叙了。”
说罢起身,旁若无人地扣住了虞灵犀的手指。
虞灵犀眸中划过些许讶异,捏了捏宁殷的手指示意稍安勿躁,这才转身朝虞将军行礼道:“操劳一日,阿爹早些休息。”
虞将军喟叹一声,摆摆手。
虞灵犀颔首,这才跟着宁殷出门去。
“阿爹和你说什么啦?”
两人比肩走在灯火明亮的廊下,虞灵犀看着宁殷喜怒不形的俊美脸颊,轻声问。
宁殷转过眼来,唇角动了动:“令尊问我今后打算,我的回答,不尽如人意。”
今后打算……是和夺嫡继位有关么?
虞灵犀张了张唇,便闻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静王府的亲卫快步而来,低声道:“殿下。”
宁殷处理事情并不避讳虞灵犀,亲卫便也没回避,压低嗓音道:“宫里出事了。”
宁殷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含笑望向虞灵犀,捻了捻她的尾指:“自己先睡,乖。”
虞灵犀知道,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亲卫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打扰。
她点点头,依旧眉眼弯弯:“好。”
她松开手,朝厢房走了两步,又顿住。
未等宁殷开口,她已迅速转身,扑进宁殷的怀中,动作一气呵成。
“夜行在外,注意安全。”虞灵犀拍了拍宁殷的后背,给了他一个温软的拥抱。
宁殷唇线微扬,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圈住她的腰肢。
目送虞灵犀回房,宁殷眼底的浅笑沉寂下去,凝成深暗的凉薄。
马车径直朝着宫门而去,无人敢拦。
长阳宫,殿中那座突兀的佛像呈现出诡谲的悲悯,俯瞰龙床上垂死呜咽的老者。
当初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像是抽去脊骨的败犬一般,流着涎水苟延残喘。
他面色青紫,干瘦的手指抽搐扭曲着,俨然没有几分活气了。
负责服侍的宫人跪伏在地,随着宁殷的脚步声靠近而激起一阵阵极端的恐慌战栗。
烛火铺地,宁殷坐在殿中唯一的交椅中,拿起案几上未完成的衣带诏,嗤地一笑。
那笑很轻,在死寂的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都这副模样了,还不肯消停点。”
宁殷抬眸,笑得格外温柔,“现在不妨说说,是谁给了你垂死挣扎的勇气呢?”
……
宁殷一夜未归。
虞灵犀醒来时,身侧的被褥仍是冰冰凉凉的。
用过早膳,便有王府亲卫前来接虞灵犀回府,为首的那人正是折戟。
上车前,苏莞挺着五个月的孕肚,特地送了刚做好的糕点过来。
“一盒荷花酥,一盒红豆糕,都是岁岁平日爱吃的东西。”
苏莞脸颊丰润了些许,声音轻轻柔柔的,“比不上王府的手艺,就当做路上解馋的零嘴吧。”
“多谢嫂嫂。”
虞灵犀接了食盒,视线落在苏莞日渐隆起的肚子上,好奇道,“昨夜听阿娘说,小家伙会踢肚皮了?”
苏莞捂着肚子颔首:“偶尔会闹腾那么一下,活泼劲儿倒像个小子。”
“真好。”
虞灵犀想象一番兄长的英武和苏莞的秀气灵动,那必定是个极出色的孩子。
苏莞掩唇一笑:“别说我了,岁岁打算何时添喜?”
“我?”虞灵犀给问住了。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两辈子都不曾想过。
上辈子宁殷脾气阴晴不定又病态强势,自然不会允许她随意有孕生子。这辈子么,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次,宁殷也不曾留下痕迹。
虞灵犀并不在意,她总觉得生子是件遥远且模糊的事,想象不出宁殷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回到静王府,她很快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
虞夫人准备了十二件首饰花钗,作为回门宴的回礼,寓意女儿生活富足、婚姻美满。
胡桃和侍婢在一旁收拾,虞灵犀倚在榻上,瞧见了案几上摆放的两个檀木长盒。
是在虞府时卫七送的那支剔红毛笔和白玉螺纹簪。
虞灵犀打开檀木盒摸了摸,目光温柔下来。
她打算将这两样东西放在触手可及的显眼之处。然妆奁台的屉中已经装满了新进的首饰,虞灵犀四下环顾一眼,目光落在榻边的那个小矮柜上。
矮柜抽屉没有落锁,应该是可以使用的吧?
虞灵犀想了想,坐在榻沿轻轻拉开了第一层抽屉。
里面有几瓶颜色各异的药瓶,还有一把短刃,一本压箱底的册子,一对金铃铛,一罐……
虞灵犀脸颊一热,没人比她更清楚那罐白玉般细腻馨香的脂膏是做什么用的。
毛笔和簪子定然不能和这些物件摆在一起,她合上抽屉,又拉开了第二层。
而后一怔。
这一层里没有什么奇怪的物件,隻迭放着一条杏白的飘带,一块墨玉雕成的美人印章,一条五色长命缕,两颗油纸都粘连成一团的、融化了的饴糖,写了字的枫叶,还有……
还有平整搁在屉子底部的,修补完善的青鸾纸鸢。
“传闻,纸鸢可以将坏心情和厄运带到天上去。”
“心情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