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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灵犀疑惑,柔软的眼睫轻轻一眨:“怎么了?”
宁殷半眯着眼,看了她半晌,才轻慢道:“嘴花了。”
虞灵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嘴角,指尖果然染了一抹浅淡红,是方才宁殷不管不顾咬吻的杰作。
她忙拿起帕子用力擦着唇角,轻声恼道:“都怪你。”
她方才撩开车帘朝外看了那么久,竟然没发现口脂花了,若被人看见,未免太丢人了。
宁殷笑了声,一点歉疚也无,反而侧首靠得更近些,用唇将她剩下的那点口脂印也一同清理干净了。
皇宫北苑有一座观景极佳的楼阁。
登上七楼,可见蓬莱池碧波万顷,繁花如簇,万千梨雪压得枝头沉甸甸下垂,随波飘落厚厚一层白。
楼阁中备了美酒佳肴,兽炉焚香。
虞灵犀凭栏远眺,隻觉心胸开阔,思潮迭涌。
宁殷没有种花的喜好,连带着静王府里也没有一点春色。虞灵犀正寻思着要不要移栽几株梨花、桃花入府,便觉腰上一紧,宁殷从背后贴了上来。
虞灵犀放软了身子,摇扇无奈道:“不热么?”
宁殷反揽得更紧了些,好像两人热得越难受,他就越开心。
“喜欢梨花?”
他的嗓音压在耳畔,低沉酥麻,“可惜,世上没有白色的赤血。”
得,原来静王殿下也在想着如何“栽花”呢。
“喜欢。”
虞灵犀深吸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想了想道,“等我们的头髮都和梨花一样白了,还要搀扶着一起来此观花。”
宁殷很少想“以后”,他曾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但此刻听虞灵犀说起以后的设想,他却莫名觉得,那定是一个极美的画面。
老太太岁岁,挽着老头宁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夕阳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难分彼此。
宁殷笑出声来。
虞灵犀不知他在笑些什么,正凝神间,忽见一名英姿飒爽的武将背负弓矢,领着下属巡逻而过。
阳光下的的女武将,走路带风,英气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虞灵犀眼睛一亮:“阿姐!”
春末的阳光已有些晒人,虞灵犀猜想阿姐要在这艳阳下跑上大半日,定然十分辛苦。她伸指挠了挠宁殷的掌心,正要命人给阿姐送些凉汤过去,便见宫门外有位锦袍少年快步而来。
宁子濯唤了声什么,阿姐转过身。
风吹落雪,梨花如雨,宁子濯手忙脚乱地举起衣袖,替阿姐遮挡纷纷扬扬的落花。
明明是性格不着调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有种如画般的和谐隽美。
虞灵犀嘴角翘了翘,打消了前去送凉汤的想法。
宁殷伸指按了按她上扬的嘴角,问:“想什么?”
虞灵犀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轻轻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宁殷。
她想起了嚣张的燕族骚乱,想起了混乱的京城,还有方才梨花下笨拙守护的少年……
思绪在那一刻归拢,逐渐清晰。
她的眼中映着湖波万顷,流云如画,也映着宁殷俊美的容颜。
风停,满树摇曳的梨花平静,而虞灵犀眼中的光并未消失。
她轻声道:“宁殷,你称帝吧。”
宁殷指尖微顿,漆眸深暗无底,没有说话。
结局(上)
虞灵犀出此提议,并非一时兴起。
前世宁殷有腿疾,乃不治之症,自然失去了登基为君的资格,但这辈子不同。
兄长也说过:“宁殷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即便他自己没心思做皇帝,他所处的位置、麾下的拥趸也会为了前途利益推举他即位。”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与其做臣子的臣,不若做帝王的臣。
三皇子宁玄死前能将手伸到静王府来,已然证明了兄长的话并非恫吓。
虞灵犀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将这话说出口。
宁殷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回味她那短短六个字的份量。
“喝醉了?”他若无其事地嗅了嗅,隻闻到了浅淡的女儿香。
让一个疯子称帝,还有比这更疯狂的事吗?
“没有,我很清醒。”
楼阁雕栏旁,虞灵犀面容沉静。
宁殷总说他没有怜悯之心,天生凉薄。
一开始,虞灵犀并没在意。但提的次数多了,她才反应过来,宁殷反覆的剖解之下,或许是近乎自虐的自厌。
何况最近经历了许多,她渐渐发现,其实百姓根本不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谁。只要能让他们填饱肚子,解决战乱冻馁之患,那么一个凉薄却有手段的帝王,也比一个伪善却无能的君主要强得多。
浮云掠过清影,虞灵犀仰首望着天边的暖阳:“宁殷,你看这轮太阳。”
宁殷掀起眼皮,没有看太阳,而是扭头欣赏阳光下虞灵犀明丽的笑颜。
她俯身撑着雕栏,轻声道:“大家敬畏金乌,并非因为它多美、多耀眼,而是因为它足够强大,强大到能驱散凛冬黑夜。”
宁殷始终侧首,深沉的眸中也晕开些许光亮。
“岁岁变着法夸我,良心不痛?”
他轻啧了声,“可惜本王是炼狱的修罗恶鬼,做不了众人瞩目的太阳。”
“修罗恶鬼也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