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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雨落倾杯

 

要下雨了。

燕裁冰吸了吸鼻子,敏锐地播捉到潮湿的气息,往嘴里塞进一块樱桃糕。

此时她已把帷帽摘下,放在椅子上,虽然周围所有人都时不时往这边偷看,但燕裁冰完全没觉得不舒服——做大侠,就是要随时随地引人注目。

甜蜜的烦恼罢了!

她囫囵吞掉最后一口糕点,迅速把银钱给结了。雨天出行,要么设屏障隔绝雨水,要么念咒烘干衣物。前者在人群里太招摇,后者又势必先把全身搞得湿乎乎的。于是燕裁冰选择——在下雨之前赶紧到那个传闻中桐城第一的厉王阁。

厉王是帝女观音同时期的人物,曾至桐城戍边,他居住过的厉王府几经翻新,最终成为了赫赫有名的酒楼。

燕裁冰足尖轻点地,使出浮身步,正好在雨滴坠下来的前一刻踏进厉王阁。

不过——她举目四望,这里确实只是寻常家宅而已。越过影壁与花花草草的遮挡,这里只有一个大院,看不出酒楼的样子。

而且竟然连个侍从都没有。

“小兄弟第一次来玩?”

燕裁冰皱眉,抬眼看过去,不语,手指下意识地掠了一下帷帽。

她辨别出这是昨天吃面时偶遇的白衣公子。

既能看破自己之前的易容,又能无声无息地靠近她,这人应该是修为比自己高出不少。

她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儿正摇着扇子、一副怡然自得样子的男人,开口:“那这位大兄弟有何见教?”

只见那人以扇遮面,手指用力扣在扇柄,颤抖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瞬后他放下扇子,笑问:“虽说这不是小姑娘该来的地方……我来带你逛一逛朝暮楼如何?”

“朝暮楼?”燕裁冰疑惑地看了眼他,右手扶住匕首刀柄。

男子见状摊开双手,似乎在展示自己的无害:“城外的人应该听说过厉王府美食‘千丝炙’,殊不知,这美食与其他…美的东西,并非在这厉王府的宅院里,而是这朝暮楼中。”

“那据你说,朝暮楼在哪里呢?”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就在姑娘您的脚下。”

燕裁冰瞥了他一眼,说:“这里没有阵法。”

“噗,”他似乎被逗乐了,“没想到姑娘竟然还懂阵法……您看上去像位散修,没想到也是山上不出世的修者嘛……算了。”

见他好像开始自言自语了什么,燕裁冰直接半跪下去,右手印在地上的石砖。受损的神识恢复了一些,很快她就感受到地下确实有各种声音——铁质物扣拉的摩擦声,觥筹交错的声音,还有男男女女的交谈声。她很快就抓住了关键——金属碰撞的声音似乎能勾勒出一张图画,或者换成燕裁冰熟悉的东西,是某种阵法。

不需要法力与真气的阵。

一抬头,那男人正倚在假山上摇着扇子,兴味盎然地盯着她。

“我带你进去,然后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如何?”

燕裁冰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这阵法对她来说,俨然已成为一道亟需解决的谜题。

男子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微笑道:“快下雨了哦。”

燕裁冰起身,衣裙上的尘埃随着她的动作立刻消失。

“我叫燕裁冰。”

“燕…冰?”他怔了一下,“哪个燕?”

“彩索身轻长趁燕,”她答道,“你呢?”

那人笑意渐深:“叫我……明华徵吧。”

燕裁冰点头:“好的。走吧,小明。”

明华徵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半晌道:“那烦请燕姑娘牵住我的衣袖?”

燕裁冰二话不说,立刻拽住了他的袖子,甚至还多揉了揉,感受着柔软的衣料。

明华徵倒是有点不自在的样子,扇子也不摇了,一脸严肃地将燕裁冰引到影壁前。那影壁从远处看只泛着贝母般的光华,走进了才发现上面刻着一位神仙般的美人,艳光四射却又全无轻佻情态,正是帝女观音的刻像。

燕裁冰正慑于帝女观音的美貌,竟是没注意明华徵按了哪处机关所在,脚下传来隆隆的震动声,一晃神自己正在一个透明的箱子里,顺着梯索向下移动,眼底是一片灯火通明,目之所及无不奢美精细,俨然一个地下宫殿。“这是机关术?”她这是第一次见,立刻把帷帽摘了扔进芥子袋中,抬起头睁大了双眼研究起索道,袖子也不扯了,忍不住再感叹,“好大的规模啊。”

明华徵低低笑了笑,说:“这机关术可不是哪都能见到的。”

从上往下看去,只见穿着各色的男女侍从正像游鱼般在屏风、假山水构成的迷宫中穿梭,而正中处俨然是一个巨大的三层戏台,如果燕裁冰猜的没错的话,这戏台必定藏有千般巧妙机关。

而在看到底下迎接的美妇人之时,她雀跃的心突然冷静了下来,面上已明显带了不虞之色。

“怎么?”明华徵微微低头询问,因久久得不到回应,只是虚虚揽着燕裁冰的肩,引她往前走。

“明公子。”美妇一见到他就立刻迎了上去,身旁白玉雕琢般的小侍也随之上千,搀扶住两人。

燕裁冰瞥了眼扶着她胳膊的小侍的丸子头,想了想,终究没把胳膊抽出来。她冷着脸想等明华徵与美妇寒暄完,不料话题突然转移到她身上。

“……这位小姐也是尊者?”

有的凡人确实会称呼修士为尊者,不过她很厌恶这个称呼,摇了摇头:“我叫燕裁冰。”

那美妇忽的笑了:“哎呀,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叫您一声燕修者吧。您也可以叫我婉娘。”

燕裁冰点了点头就盯起了脚尖,一副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任由二人将她领进一间屋子。

“怎么了?”明华徵悄声问,“给你点了份千丝炙,还有几样我平日里爱吃的点心,你有什么想要的待会儿继续点。”

燕裁冰皱眉:“修者不可狎妓。”

虽然狎妓并非明令禁止,但正道修士多不屑于此事,即使是魔修也大抵遵循一切生灵平等且有自主意识的道。更何况厉王府与帝女观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塑像就在地面上,下面却在做这种事——实不应该。

明华徵愣住,把扇子按在案桌上,缓缓苦笑道:“燕姑娘误会了,这里并非那种地方。宝华仙子之后这近千年,人间哪有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地方?”他指了指正中的戏台,说:“这里这是普通的酒楼,凡人与修士皆可到这里游玩。那戏台上出了不少名伶与好戏,甚至有不少乐修和善琴者于此切磋呢。”

燕裁冰摇了摇头,心想面对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种狡辩她并非没在话本里见到过:一有人指出问题,对方便回一句“是你心里脏所以看什么都脏。”可是非曲直已尽数刻在那唤做婉娘的凡人女子眉间,那股郁郁黑气几乎凝结成实在的业痕,佛修一看就知——当然,佛修一般也不会来到这里。

说到佛修,宝华是帝女观音入佛门前的封号,许多不喜佛修的道修都会这么称呼她。

毕竟千年最后的飞升者这个名号只有一个,各路人马都想多沾点联系。

不等她做什么反应,就有几个侍者上前,将千丝炙与一些从没见过的糕点摆到案桌上。明华徵与燕裁冰身旁各坐了一个侍者,十分自然地拿起银箸,灵巧地夹了一块千丝炙,举在她的唇边。

燕裁冰指尖轻轻碰了下侍者裸露的小臂,有些讶然:这竟然是个骨龄十岁的凡间孩童。她装作不经意般看了眼明华徵,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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