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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献州在除夕前一夜晚上下了雪,早上开门来看,地上落了薄薄一层,还未覆住底下青黑的石板,屋檐下坠着透亮的冰凌,偶一摔落到地上,破裂成一地碎星。

午饭过后,郁晚和闵宵披了斗篷出门。

“献州鲜少下雪,今年的雪已是我出生以来下过最大的一回。”闵宵摊开手掌,晶莹的雪花落在他指尖,转瞬被体温融化。

他脸侧映着斗篷柔软的绒毛,唇边带着浅笑,眼里荡漾着明快的波光,郁晚看得挪不开眼。

她心里高兴,“瑞雪兆丰年,许是廊州的大雪跟着我一道来了献州。”

闵宵“嗯”一声,“也许是献州用这场雪迎接你的到来。”

郁晚喜滋滋地笑。

远处有孩童喧闹着打雪仗,将并不富足的积雪攒起来捏成雪球往对方身上扔,嬉戏追逐,笑声凌凌。

“去凑个热闹!”郁晚拉着闵宵的手过去。

“动不动就哭,会不会玩儿啊!真没意思!”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手里掂着个拳头大的雪球,不耐烦地抱怨坐倒在地上的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小上两三岁,生得十分水灵可爱,脸蛋肉圆,粉粉软软,不过现下淌着眼泪,让风吹得皴裂,她身上的绣花红夹袄很是别致喜庆,却沾满雪渍,身边的地上散着半个雪球,可以量看出原本与男孩手里那个一般大小。

“寅哥哥,你砸的劲儿太大了,我肚子疼。”女孩带着哭音,眼泪忍不住地流。

“那我去找别人玩儿!和你玩儿没意思!”

“别!我不疼了,你砸吧!”女孩颤颤巍巍站起身。

“那你跑,我追你,干站着砸也没意思。”

女孩听话地跑起来,男孩站在原地没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待她跑出数丈远,他拿出雪球比量一番,抡圆胳膊全力掷出去。

女孩恰好转回身看,那雪球正对她迎面扑来,越发地大,越发地快,她惊恐地僵在原地,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浑圆。

就在那雪球即将砸上她的脸的前一刻,“咻”地一道破空声,雪球在她眼前炸裂开,雪渍溅到她脸上,她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

一颗小石子骨碌碌地滚远。

男孩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不干不净的话,一脸暴躁地朝石子扔来的方向瞪过去。

郁晚走近将女孩抱起来给她拍雪,对男孩不耻地咂舌,“啧啧啧,大孩子欺负小孩子呀!”

“你胡说!她自己愿意跟我玩儿!”男孩恼羞成怒地嚷嚷。

“玩儿也要有个分寸,你方才用那么大力气,肯定会让她摔倒、将她砸疼,你分明知晓,还故意拿她寻开心,有你这样当朋友的吗?我才不会跟你这种人玩儿!”郁晚故意嫌恶地撇撇嘴。

她又转向女孩,“没事吧?摔疼没有?”

女孩有些怔懵和腼腆,抿着唇摇头。

“我还不稀罕和你这种人玩儿!谁愿意和大人玩儿!”男孩被冷落,气得咬牙切齿。

“你不愿意和大人玩儿是因为你玩儿不过,你就爱欺负比你小的孩子罢了!”郁晚嘴上不饶人。

“有本事和我单挑!让你看看我玩不玩儿得过你!”

“好啊!你自己提的,输了可别怪我欺负你,我才不像你爱欺负比自己小的孩子。”

“我没有!”他目眦欲裂地吼,意有所指地瞪闵宵一眼,“你等着,别被我打得找你男人哭!”

男孩说完愤愤转身去雪地里滚雪球,郁晚揉一揉怀里团子似的女孩,摆上亲切的微笑,“小妹妹,做游戏应该是大家一起开心,你看别的小朋友,都在笑呢。”

女孩吸一吸红通通的鼻子,“他愿意和我玩儿就很好了。”

郁晚蹙眉不解,“为什么呀?”

“他们说我是寡妇的女儿,嫌我触霉头。”

“他们胡说八道!”郁晚面上冷淡下来,“谁这样说你,你不要理会他们,也不要在意他们,真正的好朋友不会伤你的心。”

女孩似懂非懂地“嗯”一声,“谢谢姨姨。”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桃玉。”

“真好听的名”话至半路,郁晚面上一凛,未回头而听声辨位地一抻手,截下一只砸过来的雪球,而后微笑着将话补充完整,“真好听的名字。”

她一边说,一边手里轻飘飘地一掷,那雪球带着眼睛一般,不偏不倚砸中男孩的肩膀,力道冲得他连连踉跄。

“你耍胜之不武的偷袭把戏。”郁晚揭穿他,仍笑眯眯的,“但不巧我是‘高手’。”

男孩气得癫狂,敞着嗓子怒嚎一声,手臂一道接一道抡起来,一连砸出四五个雪球,皆被郁晚四两拨千斤扔回他身上,散成一堆雪渣,沾得他满身都是。

他看着自己一身狼狈,再看看郁晚一脸风轻云淡,还有桃玉看向她的崇敬目光,脸上一阵红白,嘴一咧就嚎啕大哭出来。

“桃玉我再也不和你玩儿了!活该你当寡妇的女儿!还有你!”他一指郁晚,“大人欺负小孩儿!呜——我要回家告诉爹娘!”

郁晚不屑地撇撇嘴。

闵宵在她身旁半蹲下来,看一看眼睛黑亮的桃玉,再看一看一脸得意的郁晚,煞有介事道:“你得罪了人。”

“呀,那你怎么不拦着我!”郁晚佯做惊慌和后悔。

闵宵笑出来,“他欠教训。”

“桃玉!”远处缓缓走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和小女孩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相像。

“娘亲!”桃玉娇声娇气地招手。

女子走到近前,看清桃玉身上的狼藉,当下明白发生了什么,感激地朝郁晚和闵宵道:“多谢姑娘,多谢公子。”

“不用客气。我姓郁,他姓闵,敢问姑娘贵姓?”

“郁姑娘,闵公子,免贵姓袁。”

“袁姑娘,我们是刚搬来的住户。”

“原是新来的街坊,欢迎姑娘和公子来我家做客,转角处第二间便是寒舍。”

郁晚笑盈盈道:“晚些时候定上门拜访。”

袁姑娘抚一抚桃玉的小脸,温柔笑道:“桃玉,和姨姨叔叔道别,回家了。”

桃玉摇一摇手,“姨姨叔叔再见,欢迎来我家玩儿!”

“好嘞!”郁晚高兴应下。

目送母女两人牵手走远,郁晚和闵宵也开始往家中走。

“好可爱的小姑娘!”郁晚一脸回味无穷的慈爱笑容。

闵宵“嗯”一声,手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

郁晚顺势看他,正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盈盈笑着。

“你在想什么?”郁晚揶揄地笑。

闵宵微微展眉,“你猜我在想什么?”

“故意勾我。”郁晚撇嘴,“到时候又说我伤还没好,只管点火不管灭,还想些有的没的。”

“今晚。”

郁晚一听,惊喜看他,眼里亮晶晶的。

“今晚要守岁,长夜漫漫,找些事做。”闵宵眼尾微微上挑,好似勾人心魄的钩子,“我们慢一些。”

晚间用过饭后,郁晚带着闵宵出门给附近认识的邻居拜年,林大娘、葛二叔、宋婆婆、素香姐、袁姑娘、明叔每去一户都受到热情款待,年货将肚皮都撑圆。

“我们来这里还不足一月,你竟认识了这般多人。”闵宵感慨。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郁晚揉着肚子消食,“以往住的地方没这般多的邻居,很是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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