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凌子晟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您连与他一起用膳都不愿呢!」
程始理直气壮道:「我愿不愿意和子晟用膳,与我信不信得过他的能耐有什么关係!我倒是每晚赶回来和你这小冤家吃饭,难道我就很信得过你么?!」
「阿父居然不信女儿?!」少商十分受伤,「阿父去外问问,像女儿这样能干聪慧的全都城有几个,在宫廷中也能吃得开……」
程始摇摇头:「那要看跟谁比。与凌不疑比,为父定然信他。」
「阿父……!」
「好了!」萧夫人低声斥道,「你们父女俩扯到哪里去了。」瞪完丈夫,她对女儿郑重道,「我们到底是草泽出身的,那些世家大族里头的弯弯绕我们不懂,太子如今的处境我们也未必有子晟清楚。你遇到事情还是该多听听子晟的,他比你年长,经见的多了,他不赞成,自然有他的道理。」
程始道:「你阿母说的对,小心总是没错的。」
少商低头想了想,道:「双亲教诲的是,女儿记住了。不过现在来不及了,咱们说话这会儿,太子已经去陛下跟前了。往好处想,陛下见太子仁厚坦白,说不定反而觉得他为人真挚诚实呢?阿父阿母,那么女儿就告退了。明早阿母不要来叫我,娘娘说我今日在梁府累了,允我明日晚些进宫,我要睡到日上三竿。」
目送小女儿离去,程始对妻子笑道:「你看袅袅是不是长大了,比以前宽厚多了。若换做我们刚回来那会儿,她不刻薄太子殿下多管閒事才怪。」
萧夫人凝视女儿的方向,良久才道:「……不是她长大了,是皇后娘娘待她好。娘娘温柔和善,包容她的自以为是,讚赏她的聪明伶俐。日子久了,袅袅身上的戾气自然就消了。人家待她宽容,她自也会宽容的看待周遭。」
程始知道妻子的心事,叹道:「别多想了。袅袅能投皇后的缘,是她的福气。」
萧夫人心如明镜。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
次日,少商果然睡到太阳晒臀部,心满意足的从温暖的被褥中爬出,梳洗穿衣打点整齐,阿苎忍不住道:「都这个时辰了,女公子为何不在家用过午膳再进宫呢?」
少商边往外走,边笑道:「我给家里省些口粮嘛。」
谁知一旁的小阿梅揭穿了她:「桑菓阿姊都跟我说了。今天长秋宫有盐炙狍子肉,女公子馋好久了,还吩咐庖厨给她留下几块,晚上要带回来给大家尝尝。」
少商衝阿梅扮了个鬼脸:「你个耳报神,敢泄我的底,当心狍子肉没你的份!」
在满院婢女的笑声中出了门,少商在马车里她还不忘数落桑菓:「我以为你老实嘴严呢,你告诉了阿梅,不就等于告诉了阿苎?告诉了阿苎,不就等于告诉了阿母。阿母知道了,阿父还不赶着来笑话我嘴馋啊!」
桑菓羞愧道:「都是奴婢不好。昨夜奴婢告诉前院的庖厨,说今日女公子要带新鲜的狍子肉回家,问他会不会烹製时被阿梅听见了。」
莲房笑道:「其实也差不多,庖厨知道了,青夫人就知道了,那么女君自然也能知道。」意思就是少商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去的。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沿途经过市坊,少商觉得今日外面特别嘈杂,不知在咋呼个什么劲,她心中觉得不大好,就遣了家丁去打听,问回来的情况叫她大惊失色。
「……百姓都在私下议论,说是太子殿下杀了梁州牧家的公子!」
少商惊惧非常,当下再不敢耽搁,赶紧往宫里驶去。在上西门下了车,一路疾奔至长秋宫,她才发现从守宫门的中黄门到沿途洒扫的宫婢,俱是一脸惶恐谨慎,唯恐惹祸上身。
翟媪迎上前来,轻声告诉她太子在里面受皇帝训斥,具体她也不知出了何事。少商点点头,小心翼翼踏进殿内,顺着宫廊往里走去,看见岑安知守在内殿门口,便拱手作势让他不要传报,岑安知苦笑着点点头。
内殿传来皇帝阵阵怒駡声,少商隐隐听见『昏聩无知』,『自作主张』,『愚不可及』云云。少商一直很敬重太子,觉得太子殿下具有十分朴素的正直品性,悲天悯人的善良情操,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然后,她悄悄的退了出去。
「你不进去为殿下说两句好话么?」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少商险些尖叫。
她回身用力拍打凌不疑,压低声音道:「我疯了么,平日没事陛下还训我呢,现在进去,有死无回啊!」
看女孩吓的小脸紧绷,凌不疑便将她提了出去,一直拎到侧殿用午膳,并将最肥美的那碗狍子肉放在她面前,用鼓励小猫咪舔牛奶一样的慈爱眼神看着女孩。
少商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凌不疑勒令她边吃边听后,才细细说来——
昨日下午太子去向皇帝坦白曲泠君与自己私下见面之事,并希望由此替她洗脱冤情,结果被皇帝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叫太子不许擅动,皇爹他自有主张。谁知太子担心事情拖的越久,曲泠君就会受越多的苦,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怎办?于是就自行去廷尉府找了纪遵坦白。据说纪老头当时气的脸色刷白,很不客气的瞪了太子几眼,并在太子的一再要求下亲自去通知了梁府。
梁媪自然暴跳如雷,厉声大骂曲泠君不守妇道,恨不能撕了她的皮。但梁州牧却不管她的心情,径直向几位家族核心的耆老宣布不论凶手是谁,反正不是曲泠君,并且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不宜继续追究了——至此,大家也都鬆了一口气,若曲泠君真因为受不住虐打而杀夫,梁家也不好跟曲家交代。别说众人信得过曲泠君素日的为人,不认为太子与曲氏有私情,就算有私情又如何,高门大户里说不清的事多了。
到了这个地步,梁尚的尸首终于可以收敛了,应该洗洗涮涮准备出殡丧仪了。因为梁尚的死伤之处太明显,是以纪遵百密一疏,居然不曾验尸,然后事情就坏了。
「梁尚的口中含了一枚玉蝉,其上刻有『子昆』二字。」凌不疑淡淡道。
少商知道这是太子的字:「……是不是弄错了,也许是有人假冒呢,刻字又不难。」
「纪大人当时还在梁府,正与州牧大人用晚膳。他是时常进宫面圣之人,认出那就是太子平日佩戴之物。」凌不疑閒閒道,「其实前几日纪大人还见过太子腰间挂着这枚玉蝉。」
「还有,解开梁尚的髮髻,髮丝间还夹了数粒细小的桂花……继续吃,别停下来。没错,那桂花正是紫色的。」凌不疑继续道。
——太子那座紫桂别院的特产,全都城绝无仅有的紫色桂花!
「还有么?」少商破罐子破摔了。
「自然还有。」凌不疑淡淡道,「纪老儿虽年纪大,脑子倒不慢。他见此情形,立刻要去查看那口送古籍的箱子。」
「那口箱子怎么了?」少商狐疑道,「我记得那箱子是空的,哦,不对,里面有几卷竹简,旁边还散了几卷。」
「纪老儿取出箱内所有的竹简,掀开垫在底部的油布,发现箱壁上不但有血迹,亦有数粒紫色桂花。」
「……好整齐的线索。」少商冷笑着拍下牙箸,她几乎能想到昨夜梁府众人心中所猜之事——曲泠君意欲私会太子被梁尚发现了,便一路尾随至紫桂别院,撞破妻子与太子之事怒而争辩,之后被杀。其后,太子为掩盖此事,便以书箱运送梁尚的尸首到书庐,曲泠君再假作发现尸首,最后太子场面为证,曲泠君脱罪。
「那又怎会闹的这么大?都街知巷议了!」少商愤然道,「难道梁家就这么不知死活么。别说事情还不清楚,就算真是太子失德,也不能这事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