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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不要对别人产生兴趣。

不要对别人产生好奇。

求你。

不要把目光停在别人身上。

别让第二个人等待你的心意……

向斐然勾起唇,有些无奈地看着傅钰,摇了摇头:“你为什么是不婚主义?”

他甚至怀疑这也是她为了她男友套近乎的方式之一。

一道帐门之隔,铅笔无声地滑落在了睡袋上。

黑色的浪花从白色的沙滩上退去了,连带着将商明宝的血液也连带着退得干干净净。

他终于还是对别人产生了好奇。

志同道合的、同属一类人的、不需要他妥协什么的好奇。

傅钰的语气十分豁达轻松:“因为我父母感情蛮好的, 我已经看过了一种人类制度形式下的最优解了,所以想试试另一种路径。”

商明宝已经不再能听清他们谈的天了,向斐然如何回应的, 用的是什么语气, 她一概不知,只知道黑色的浪涛循环往复,挤占了她耳边的所有声音。

机械快门声轻轻运作,这之后,是“咻”的一生, 一枚小小的烟花蹿上了夜空。

“咦,这里还有别人?”傅钰问, 俯下身去查看刚刚的长曝光照片, 嘀咕着, “幸好是快门声后才放,否则这张照片就完了。”

预览框中, 星夜璀璨,银河呈现出深邃的宝石光彩。

烟花声接二连三在空中绽开,引得众人坐不住, 纷纷从帐篷里、篝火边和沙滩上仰起头来。

杨导抱着一瓤西瓜,一边看烟花一边问惠雯:“你备的?”

惠雯笑道:“哪能啊, 可能是附近的孩子吧。”

这一片野沙滩并非人迹罕至,否则也不至于有那么一条现成的、皮卡车能开进来的土路。想必是附近村寨里的小孩来这儿放响炮玩。

夜浓海沉, 这几簇小花显得寂寥, 宇宙的大幕布上溅上两滴橘子汽水

礼花响了一会便熄了,众人又回到自己手头忙活的事情中去。

在沙滩上远近跑着闹着的几个初高中青少年, 在看到大人靠近时,警觉而狐疑地停下了脚步。

“喂!是德概吗?”说的是少民话。

向斐然听不懂, 驻足,指尖燃着烟:“你们放的烟花?”

星月的淡光笼着他的眉眼,不是“德概”,是个陌生的汉族人。

当中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站出来回:“我们放的,你有什么事?”

“还有吗?”

“有。”

“有更大的吗?”

大孩子歪斜地站着,一双手的手指捻了捻,似乎不知道怎么回。另一个圆寸头的小孩更机灵:“你是警察吗?”

向斐然笑了笑:“不是。”

生长着连绵草海桐的洁白沙滩上,烟花的纸筒还散发着硫磺味。

“朴冲的店里有。”一个女孩子回,“有这么大的。”

她两手张开比了个手势,像比一个西瓜。

“远吗?”

“不远。”女孩子回头指了下堤岸上的三台电瓶车:“骑车很快,十几分钟。”

向斐然掏出手机,给最大的那个孩子转了账,委托他们去帮自己买几提烟花。

几个男生赤足在沙滩上跑起来,有一个一边倒退着跑一边问:“要不要留两个人给你,等下你以为我们不回来。”

他眼里又高又酷得让人生畏的男人淡淡地说:“不回来那就算了。”

一眨眼的功夫,高中生们已跑出了沙滩,骑车的拧动电瓶车钥匙,被载的则两手拢作喇叭大声喊:“喂——我们会回来的!”

向斐然在沙滩上就地躺了下来,烟头倒插在细白沙子里,两手垫在脑后。

也许这里会有蛇,或其他爬行的动物,不要紧。草海桐正进入果期,白色果实如珍珠,与老鼠簕花朵的气味交织在一起。银河黯淡了,随着夜晚的水汽聚拢成云。

半个小时后,那些孩子信守承诺归来,电瓶车的脚踏上放一墩,后座的怀里再抱一墩,大大小小的也有了六七墩礼花。

向斐然将刚刚倒插在沙子里的烟抽了出来,重新点燃了,凑近引线。

几个孩子在沙滩边缘的盘腿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随着呼哨声,又齐刷刷地抬起头来,仰望夜空。

烟花绽开了,远比他们刚刚的小穗子震撼,红色的花火在坠落中成为金色的泪滴,烙印在视网膜上。

帐篷里的人再次像狐獴一样冒出头来,久久地望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天空宴会。

essie找到了商明宝的帐篷,将它撩开:“姐,看烟花——”

帐篷里空无一人,睡袋的凌乱着,活页笔记本上的堇色卡特兰只绘了一半。

黑色曲折的海岸线上,那道人影跌跌撞撞,在发着光的苍穹与金色眼泪的映照下,时明时灭,看着那么纤细渺小。

听着烟花声往前走。

听着烟花声往前走,就会抵达。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这道声音,和那年跨年夜未曾赶上曼哈顿下城的烟花表演。烟火照亮的夜空,街角的建筑层层叠叠那么高,一重又一重,但向斐然教过她的,“听着烟花声往前走”——

就会抵达被花火点亮的地方。

烟花一枚接一枚,没有间隙,目不暇接。

慢一点,别这么快放完。

风把沙子吹进了眼睛,商明宝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执念,哪里来的急切。

也许这并不是他放的。也许他不在那里。也许他在那里,但身边站着别人。

她像个偏执狂,走投无路了,把希望寄托在触景生情的镜花水月中。

最后一枚烟花升上天空时,她并不知道这就是最后一枚,仍在祈祷着别那么快放完。

天空的震颤似乎要把那些星星都抖落下来。

商明宝等了一会儿,未再等到新的,跌撞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仰头望着夜空,巨响后的万籁俱寂。

她的脸庞再没被照亮。

黑又浓了。

耳际的风声忽柔忽烈,她没了方向感,只循着空中硫磺味的指引。

跑得太急,与人擦肩而过。

“对不起。”她被人扶了一下,未曾回头,匆忙地一个劲地向前。

怀抱里的温度暖了又冷了,向斐然停着脚步,看着她往前的背影。其实看不清,只是模糊的轮廓。

不知为何,他笑了笑,转过身,继续往营地的方向走去了。

终于到了放烟花的地方。

几个青少年正在奋力将瓦楞纸筒往堤岸上搬,见又有人过来,等了一等。刚刚那个人给了他们额外的一笔钱,要他们将这些垃圾纸屑带走。

这里没有向斐然。

商明宝的目光急乱地找寻着。哪有向斐然,凭什么有向斐然。

“烟花……”她脸上激烈的慌乱停顿住了,唯独剩下一声接一声的气喘:“是你们放的?”

只是附近村寨的几个小孩在这里放烟花玩,却被她当作爱情的暗语。

多么病急乱投医。

“不是。”当中一个女孩子多看了她数眼,见她低下头要走,遥指,“是另一个。”

商明宝抬起眼来。

“个子高高的,走掉了。”

夜晚的海极其恐怖,失去了光线后,一切变为黑色的未知,像漩涡要将活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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