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ZR中文网
JZR中文网 > 倾天下 > 第28节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28节

 

而这也是他大婚后,唯一一次没经太后之手处理的政务。

“听闻孙世忠在前线踌躇不前,哀家见陛下多有愁思,心中也甚为挂念,已派赵新前去灵璧支援,但愿他能不负所托,解陛下之忧。”

太后语气似聊家常,宋琅只觉心中一凛。

这话寓意颇多,其一是告诫于他:你的病是为国事,而非家事,无论是与你青梅竹马的江柍还是与你血脉相亲的迎熹,你都不该再凝视她注定要走的路而恋恋不舍;其二是通知于他:赵新已被她提拔上来,大权还是她赵华懿的大权,而你羽翼未丰,就先别想着高飞了。

宋琅望向太后神色如常的面庞,这张脸早已爬上细细的皱纹,却正因如此,亦平添几分历经岁月后的平和。若非见过她在朝堂上生杀予夺的样子,定会觉得她是个只知相夫教子的温良慈母。

这样的脸,说出口的却偏是牝鸡司晨之言。

他只能一笑:“多谢母后体恤。”

太后点头,又道:“哀家听闻,晏国近日亦有边境之忧,陛下放宽心吧,国事千头万绪,愁的可不止陛下一个。”

宋琅又道一声:“是。”

“好了,哀家不妨碍你与敏骞说话了,先回宫了。”太后又看向纪敏骞,“你改日也来哀家宫里坐坐,关于迎熹一路上发生的事,还有晏国的事,哀家也想听听。”

闻言,碧霄看了一眼纪敏骞。

只见纪敏骞诚惶诚恐跪下:“回太后的话,公主一切安好,臣回昭之前,公主千叮万嘱,叫微臣务必代她向太后问安。”

太后脸上满是动容之色。

纪敏骞又道:“公主还叫微臣也问碧霄姑姑得安。”

碧霄一怔,微张了张嘴,既不可思议又欣慰,不过很快就看了下太后垂下眼来,说道:“托太后娘娘的福,能劳公主挂念,是奴婢的福气。”

太后淡淡一笑,有几分凉意:“你日日跟在哀家身边,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向你问一声好,你担得起。”

说完,又道,“哀家回了。”

碧霄赶忙上前扶住太后的手。

一列人很快迤逦走远。

只剩纪敏骞在侧,宋琅便又拿起酒来喝了一口。

却仅是漱口,很快便吐了。

纪敏骞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了想说道:“微臣听闻,太后的堂侄赵新,已于半月前任参知政事,主管军事。”

宋琅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纪敏骞便说道:“这原是微臣五叔的差事。”他观察着宋琅的脸色,“说到底也是五叔糊涂,上朝时因轿子未稳险些摔跤,才一时冲动以朝笏撞折轿夫的门牙,若他冷静些,便也不会被人弹劾,眼看已至年关,却要离家赴任葭荫知州。”

宋琅冷哼一声:“外戚专政,她是吕雉,朕却不是刘盈。”

他说得这样直白,纪敏骞心里稍安,却不显露,只慌忙跪下,诚惶诚恐说道:“陛下慎言。”

“慎言?”宋琅笑,“你方才故意在太后面前提起爱爱……迎熹给碧霄的话,怎么不知慎言?”

纪敏骞一怔,很快便笑:“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他不过是刺太后一下罢了,身为人母,谁愿意自己的女儿和别人更亲?何况不是亲生的,就更在意彼此关系的远近亲疏。

宋琅自是明白纪敏骞之意,便揭过不提,看了眼门外,再开口小声许多:“前几日江棣来请安,还问你何时能回郢州,明日你去江家一趟,叫上江棣江楼兄弟几个去打个猎,说说话,多日未见,总要聚聚。”

江棣江楼皆是江柍的哥哥。

纪敏骞闻言便把宋琅之意明白的透透的了

作为一直被太后忌惮的纪家自然站在宋琅这边,而同样为太后所忌的江家,亦是宋琅拉拢的对象。

江峻岭忠君爱国,刚正不阿,对朝中争斗素来不屑,又因江柍的性命掌握在太后之手,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宋琅的许多功夫还是要用在江家小辈身上。

纪敏骞说道:“微臣从晏国急着回来,便是想为陛下分忧,明日微臣便邀江将军去打猎。”

宋琅淡淡点头,说道:“你下去吧。”

纪敏骞刚要退下,他忽而想起什么,又说:“注意分寸,交往可以,不要过密。”

纪敏骞道:“微臣明白。”

待纪敏骞退下,宋琅又掏出星垂的传信,恰好扫到“大婚当夜凤友鸾交,恩爱如同胶漆”,而后又提到“公主甚得太子喜爱,帐中鸾凤,狂了半夜”。

宋琅苦笑,当日教星垂把江柍之事都细细写来给他看,如今倒像是自讨苦吃了。

他把信悉数烧了。

又唤近身内侍祁世,吩咐道:“朕去荣妃那用晚膳,叫她准备迎驾吧。”

“是。”祁世下去了。

荣妃与江柍一样,亦是将门嫡女,她的兄长孙世忠倒是个可用之人。

宋琅端起桌上的酒盅,里面还剩半口温酒。

他抬头望向窗外,竟是一个月圆夜。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道是,月好谩成孤枕梦,酒阑空得两眉愁。

太后从长乐宫离开之后,并未直接回福宁宫,而是沿着朱红色的宫墙慢慢地散了会儿步。

身后的宫娥太监远远地跟着,唯有碧霄,被恩准在她身侧为她提灯照路,两个人的影子堆叠在一起,像烛火摇晃那般在地上移动。

宫道上阒无人声,唯有冬风在呲啦呲啦地扒着树梢和宫瓦,发出指甲挠墙的声响。

许是风声乱心,碧霄心里十分不安。

可慢慢地欣喜又盖过一切,因江柍那句问候。

“你知道咱们现在走到哪儿了吗。”太后忽然打破死寂。

碧霄前后看了一眼,只是黑漆漆的,她上了年岁眼睛也变得浑浊,并不能看清宫门上写了什么。

太后瞥她一眼,说道:“刚过安庆门。”

碧霄这才恍悟:“太后娘娘记得这样清楚。”

太后慢慢勾起嘴角,思绪被风拉去了遥远的地方:“这宫里的路,哀家走了一辈子,怕是闭上眼睛也不会迷路。”

碧霄笑而不语。

太后又道:“当年哀家便是从这条路上,被那凤鸾春恩车,接来给先皇侍寝。”

碧霄也回忆道什么,说:“那时候太后您还住在玲珑阁。”

“是啊,如今这玲珑阁已是贵妃在住。”太后竟扯出一丝笑来。

拐过一道门,来到另一条街,太后站在门前久久不动,凝视着那宫灯黯淡,一片漆黑望不到头的深处。

“你可知道从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是什么地方?”

碧霄目光一痛,几乎是脱口而出:“是迎熹公主的升平殿。”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回你倒是记得牢。”

碧霄握住灯柄的手微不可见地紧了紧,忙垂下头来,恭顺说道:“从前公主日日要来太后娘娘跟前汇报功课,太后您体贴幼女,总是叫奴婢亲自送公主回去,故而奴婢才记得清楚,实在是感叹太后的慈母之心。”

“慈母之心?”太后陡然一记冷瞥丢过来。

这种眼神,与她在朝堂之上,望向忤逆她的臣子时一模一样,自然极具威慑力和杀伐气。

碧霄心一沉,连忙跪下。

太后的声音已然变得尖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的眼睛里分明在怨恨哀家,你怨哀家只对迎熹才仁慈!”细听之下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