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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少年的指骨从沈熙洛的脚踝滑落,激起颤栗的触感。

沈熙洛面色赧然,耳尖红红的,浓密如扇的睫羽颤着,小声,“若菱没事的,你先去驿站,我自己会起来。”

若菱看着少女娇媚躲避的慌乱样子,心猜,姑娘这么大的人了,因为雪而滑倒,想来是不好意思的。

若菱带着笑,离开原地几步,背过身去,安慰道,“姑娘,没事的,我不看你,可以起来了。”

沈熙洛轻手轻脚地站起,她的大氅从少年的面上散去。

暖意消逝,冬日刺骨的冷重新袭向少年。

他半闭长睫,定定瞧着沈熙洛的背影。

少女的发丝微乱,轻轻拂在脖颈后侧,耳尖红透,她步伐仓促地离开。

看到他但转身离开,不让外人知道他的存在,定然是觉得他是个不能触及的麻烦。

她如此抉择少年并未产生任何怨怼,他眼底的光凉薄无物,不觉得被见死不救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少年重新合拢眼睛,指骨轻敲,等待着身体恢复细微的体力,只要保持清醒,抓住那丝体力,他就能带着重伤从这雪中爬起。

寒鸦越过枝头,振翅飞向稀薄的日色。

须臾,雪地响起柔软的踩雪音。

少年微顿,撩起眼皮。

裙裾曳雪,空气浮现细微的软香。

少年耳力极好,听到少女耳垂下琉璃珥珰的晃动声,还有她唇齿中呼出的低低气息,一点一点,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出潮湿白雾。

沈熙洛匆忙折返,她找到方才的少年,把手中温热的冬日取暖手炉放在少年的身旁。

与他漆黑直勾勾的目色对上,沈熙洛娇柔的脸微微迟疑。

片刻后,她的声音响起。

“我、我想办法救你。”

少女语气带着为难,但她望着他的脸庞,眸底浮涌亮色。

“你等等我呀。”

规矩

少女生怕被发现,匆忙回来,又匆忙折身远去。

她纤白如葱的指尖抬着裙角,兔绒大氅在她的身后拂动,犹如白雪中一枝妍丽的花。

兰砚的目光收回,古怪地看向她放在他身侧的手炉。

精致的喜鹊绕梅手炉倚靠在雪上,内里炭火余温暖热,气息绵绵。

兰砚幼时站在斑驳红漆宫墙旁,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后妃在冬日揣着瓷质手炉,踏雪而过。

他穿着单薄的衣裳,下颌瘦削,身体通透着彻骨的寒冷,黑凌凌的眼瞳漠然地看着她们经过。

有的后妃看到少年冻得僵紫的肌肤,觉得他可怜,递给他手炉,但他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他其实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天性情感凉薄。

后来,他登基为帝,从不接近女色,后宫荒芜,高高的宫墙内再无娇柔女子的欢笑声、哭泣声、哀怨声。

兰砚是燕朝的疯子皇帝,上到战战兢兢对他叩拜的耆老朝臣,下到三岁稚童,都知道他们的皇帝脑子有病,是一个嗜血扭曲,阴狠疯魔的上位者。

但除了日常面圣的那些人,燕朝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一个模样俊俏,闭目无害剔透的美丽少年。

美丽的少年用黑涔涔的眼眸盯着沈熙洛留下的手炉看了一会儿,唇畔扯了抹清朗笑意。

她给重伤之人留下一个手炉,这有何用啊?

日影轮转,风起飘雪,兰砚在新雪降落之时,从雪中翻出。

他身影挺拔凌厉,碍事的华服裘袍早被他褪下,留下漆色武袍,鲜血在黑色的衣物上染了冻了变得硬邦邦。

少年撕了袖带,半咬在口中,然后,从雪中翻出一柄卷刃冷剑。

他启唇,将袖带缠绕在伤痕累累的手上,重新握紧剑柄。

兰砚用剑随意地在雪中拨了几下,没找到他的匕首。

想来是落在哪个尸体上了。

若是要出其不意地反击,自然是小巧的匕首更为趁手。

兰砚低着睫毛,桃花似的黑眸有点恹,不太高兴。

雪落在少年的肩头,要离开时,他的脚踢到喜鹊绕梅的温暖手炉。

清脆的声音在雪上滚动,少年低头俯身,他好奇地用指节拨了拨手炉。

手炉表面冰凉,炭火在其中,燃出温热,如玉质的肌肤一样。

兰砚指尖滑过手炉,忽然想起少女脚踝被他握在手中的触感。

少年沉默片刻。

黑色的眼底浮现一丝惘然。

缠着袖带的手拿起了手炉,掂了掂,接着,又放下来,摆在雪上。

少年的足印在风雪中消散,于是,原地空无一人。

他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不远处,驿站烟囱拂动膳食烟雾,沈熙洛的背影消失在驿站门扉里,还未来得及回来。

沈熙洛赶回驿站,在行李箱子中寻找治伤的药物。

她的阿兄考虑周全,一定准备了药箱。

沈熙洛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木箱,手指在着急中微微颤抖。

那少年脸上大半都是血,伤的很重。

沈熙洛垂眼。

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为什么会重伤倒在雪中。

窗外的雪飘落,沈熙洛目光凝了下,眸底迟疑消散。

要快点。

不然,他又要被雪埋住了。

不管是拿手炉,还是拿药箱,沈熙洛都偷偷摸摸的。

到底是内阁少女,不方便救助外男。

过了半刻钟,沈熙洛拎着药箱,小跑着到方才遇到那重伤少年的地方。

她的呼吸在冬日中急促地氤氲出白雾。

“你还好吗?”

“我先为你上药”

雪落在沈熙洛的发间,她指骨攥紧大红酸枝药箱提柄,怔然地看着空茫茫的地面。

他走了。

沈熙洛单手拢了拢兔绒大氅,脸上失落。

她向四周打量,看不出什么。

沈熙洛膝盖并起,轻蹲下身,捡起放在一旁的喜鹊绕梅手炉。

他明明没有力气,能去哪里呢?

沈熙洛怅然地将手炉抱在怀中,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什么,新雪遮盖旧痕,渐渐的,连她过来的脚印也消失不见。

寒鸦在冥冥林野中绕树飞过,静谧无人。

沈熙洛不由得怀疑,难道是她的幻觉?

雪地中,怎会出现一个容貌那般惊艳的少年。

沈熙洛回到驿站,身上带着残雪。

若菱已将捏好的荷花酥放上了蒸笼,她站在驿站门口的酒旗下,仰着脖子张望,见沈熙洛回来,她吓一跳,“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弄的满身雪?”

簌簌薄雪从少女的兔绒大氅上滑落。

沈熙洛俏丽的眸含着春水,扬起的明媚脸庞如白雪中一枝梅,她柔声细语,“我去采雪水了,没有带伞,不曾想,又下起雪来。”

“姑娘,快进客房吧,莫要着凉感染风寒。”若菱关怀。

沈熙洛背过手,将药箱藏在大氅下,匆忙踏上驿站木质阶梯。

“对了,姑娘采的雪水呢?我为姑娘保管好。”若菱疑惑的声音传来。

沈熙洛身影微僵,她垂眸望下,不动声色地说,“又下起雪,我觉得现在采的不好,可以再等等,就丢了。”

少女的话语任性又娇气。

她站在昏暗破败的驿站楼梯上,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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