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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顾母提醒他记得准备保研材料,记得及时参加学校组织的竞赛活动,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半句在关心他的生活。
好在这么多年顾轻言也习惯了。
他其实是个对亲情需求没那么多的人,小时候或许还会伤心,长大了就只剩厌烦。
而兴许也是因为他母亲的原因,所以他格外容易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被对方影响。
如果不是必须要解决这件事,顾轻言可能到今年结束也不会主动联系他的亲妈。
顾轻言看着那个冷冰冰的日期数字半晌,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妈,你明天在家吗?”
他发现自己打字的手好像有点抖,等消息发出去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一步只要踏出去,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再也没有能回头的路。
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顾轻言又敲了下一行字:“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勇敢
顾轻言觉得他和他妈妈不像是母子, 更像是合作伙伴。相比于一个活生生的「儿子」,他妈妈好像更倾向于要一个能拿得出手,带出去有面子的完美「产品」, 或者说——“杰作。”
张梓柔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柔」字, 但人的性格却和「柔」一点关系也没有。
至少在顾轻言的印象里,张梓柔对他没有过什么母慈子孝的温情。
张梓柔不是对他不好,她给予了顾轻言很多物质财富上的支持。
但仅限于「对学习有帮助」这个基础。
顾轻言但凡提出和学习有关的事情。无论是买教辅书还是报补习班,只要张梓柔认为能把顾轻言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她都会为这些教辅和课程买单。
顾家对顾轻言的教育也十分严格,看书只能看名着, 连小说都不许出现在家里,遑论漫画和网文。
而顾轻言在上高中的时候也十分听家长的话,每天写日记回顾这一天的学习状态,学习效率和学习结果。
甚至在有一次期末成绩不理想后主动上交了手机, 却仍免不了张梓柔的一顿棍棒教育。
考得好有奖励, 考不好要挨打, 是顾轻言从小到大在家里的规矩。张梓柔有一根戒尺,打起他来从不手软。
可以说在高二之前的17年里, 顾轻言都按照张梓柔给他划定的轨迹踏踏实实地向前走着,唯一的变数就是楚皓的表白。
顾轻言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楚皓是他的初恋, 在此之前他对「恋爱」这件事毫无概念和经验, 甚至看不出一个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伪装, 天真地觉得自己既然答应了表白, 就应该履行「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承诺,理应和楚皓走到最后。
家教把他规范得太好了,让他先入为主地认为人要有修养,要沉得住气,要对人负责任。
于是他很少吵架,也一直这样和楚皓相处,却在上大学的这几年里发现了自身存在的很多问题。
有时候顾轻言也会想,张梓柔是对的多还是错的多。而原生家庭亲情的缺失,又是否为他谈恋爱后陷入pua陷阱埋下了伏笔?
从物质上来说,张梓柔是个基本合格的母亲。而在精神层面,张梓柔的关心却远远不够。
甚至在不停地贬低打压他,这才养成了顾轻言遇事习惯性先反省自己的性格。
或许童年的阴影会伴随人一辈子,现在张梓柔已经过了最逼着他卷的那段时间了,母子两人之间好像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张梓柔偶尔卷他一下,他烦归烦,当耳边风听了就算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记在心里。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觉得他和张梓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逢年过节礼节性问候一下,每个月转点养老钱,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可现在他要去和张梓柔面对面地谈判了,也许会发生可以预料的衝突。
这好像不仅仅是和张梓柔的谈判,似乎更是替那个永远胆怯地缩在墙角,永远说不出自己真实想法的小孩告诉张梓柔——
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思想,再也不要你控制我,规划好我一眼能望到头的余生。
……
顾轻言发完这两条消息后,轻轻叹了口气,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缩紧。
他很紧张,不知道张梓柔会给他什么回答。
张梓柔是高中的语文老师,这个时候应该刚下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看见了消息就会回復他。
而就在他升起这个念头的下一刻,手机轻轻震了下。
【张梓柔:明天上午我在家,下午去学校看自习……】
【张梓柔:什么事不能微ꔷ信说?】
【张梓柔:不要占用你学习的时间】
顾轻言轻轻眨了下眼,回了她一个「嗯」。
他回完,起身将一片狼藉的西装裤脱了下来,连带着皱得不能看的上衣一起放在盆里,自己挽了挽衣袖,正准备把衣服上的污渍擦干净再送去干洗,楚山野却接完电话回来了。
“你别洗,我来。”
楚山野一眼就看见了裤子上的东西,瞬间有些心虚:“不好洗,你别累着手了。”
“洗个裤子能累什么?”顾轻言瞥了他一眼,“你们经理找你有事?”
楚山野「嗯」了一声,从后面抱住他,下巴又垫在他的肩上:“程凯说我这个月末就要去集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