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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黛儿?坐在马车里,看着安塞尔率先下?车,马车车厢外传来磁性?好听的嗓音与笑?声,心里竟然有些奇怪的紧张与激动。

她想,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心情有波动是很正常的,然而却?不停地抠着指甲。

终于到?她下?车,她鼓起勇气,提着裙摆,一手按着胸口的衣服,尽可能优雅地起身,走到?门帘处的时候,一掀开,刺目的阳光将她照得睁不开眼。

威廉本来都要转身走了,却?看见安塞尔和维恩好整以暇地含笑?看着他,有些疑惑地盯着马车,心里有了猜测。

果然,门帘掀开,他心心念念的少女出现在眼前,比阳光下?所有的花都娇艳。

好不容易适应了阳光,黛儿?也看清了威廉的模样,只是她晚了几?秒,没看见威廉浅蓝色眼睛里的温柔、惊艳与爱意,只看到?了它们疯狂退却?后藏在理智、傲慢与冷漠的身后。她不知道威廉这几?天都想了什么,只知道他的眼神变得不同了。

卡斯迈的继承人不能娶一个侍女。

这句话几?乎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心里。仿佛一个真理一般。

黛儿?有些难受,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功亏一篑,还是别的她也没有想清楚的原因。

“黛儿?小姐,您也来了?”威廉弯起眼睛,非常熟络热情地伸出手,语气有些许轻浮,黛儿?看了眼维恩,维恩好像也意识到?什么不对一样,微皱着眉头?。

黛儿?犹豫着将手搭上去,威廉轻轻一拉,将黛儿?拥进怀里抱下?车,裙摆与礼服交叠旋转,黛儿?慌乱地揽住威廉的脖子,却?听到?威廉在耳边轻轻一声叹息,细微怅然:“好教您知道,我好想您。”

黛儿?的心里麻麻的,又像是针刺的疼痛,她张开嘴:“我也想您。”却?觉得这句话讽刺又没有意义,因为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维恩(六十六)

因为这次宴会的成员主要都是年轻一辈, 以社交交友为主要目的。

一进花园,正对着门的白色桌上摆着三个竹编的花篮,参加聚会的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感情状况自行?拿取佩戴。单身的男女是天蓝粉色, 订婚或恋爱的是橙色深红, 已婚的也是深蓝深紫。

威廉胸口戴着橙色的胸花, 很自然地从橙红色的花篮里取了一朵, 笑着为黛儿别在盘起的头发旁。黛儿看上去依旧笑容甜美, 只是维恩能看出来她似乎心思不在这里。

轮到维恩, 他想也没想, 就向橙红色的花篮伸手,拿了一朵,正要戴上, 余光习惯性地看向安塞尔, 却发现对方表面上低着头似乎在挑选,实际上偷偷看着他。

两人对视, 安塞尔没有被?发现的窘迫, 反而扬起眉毛笑了,也取了一朵红色的, 别在白色西装左边胸前的口袋上。

“您订婚了吗?”两人并肩走着, 维恩还是忍不住高兴,故意?偏过头凑到他耳边, 轻声?问道。

他的头发一边梳起用发胶固定?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脸庞, 微微带着点红晕, 好像小孩子一般热切天真, 又带点稚气?的狡黠。  安塞尔看了他一眼,右手握拳平递到他面?前, 维恩愣愣的,以为他是想和?自己碰拳,于是有些傻傻的也抬起拳头,犹豫着轻轻碰了一下。

安塞尔看他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碰了一下拳,略感好笑地摇摇头,用手套下拇指上佩戴着的艾姆霍兹庄园扳指,轻轻磕了磕维恩左手中指上同种的蓝宝石戒指,发去细微的脆响。

“戒指都给你了,你说呢?”安塞尔的语气?有些无奈,维恩总喜欢一遍遍地用玩笑来?试探,他都知道,维恩心里藏着的自卑,藏着的自责,几乎要将那点为数不多,与生俱来?的自尊与自信压垮,所以不论维恩问多少次,他都会不厌其烦地给出自己的回答。

甚至有的时候会觉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没有给一个在雨中淋湿的灵魂足够的安全感。他愿意?付出更多,将维恩过去缺失的爱全部?补起来?。

维恩满足地弯起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本来?保持着相同的步伐频率走着,突然?因为内心的雀跃,向前跨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手背对着安塞尔竖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漂亮剔透的蓝宝石在阳光的折射下刺眼地明亮。

“我可要当?真了,不还了哦。”维恩开?心地笑了起来?,声?音却有些干涩,似乎又被?前世?的记忆魇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生怕又陷入一场幻梦。

“嗯。”安塞尔轻轻地应了一声?,宝石蓝的发带飘在身?后,上前几步,转过维恩的身?子,手托着他的胳膊肘将他向前微微推去:“不反悔,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维恩乖乖地点头,想去拉他的手,又随即意?识到在外面?不太?方便,只好压抑下心里的渴望,跟在安塞尔身?边,贴在一起的袖口摩擦着,像两个青涩的灵魂试探着接近。

他们到了好一会,托雷才姗姗到来?,和?维恩前世?匆匆见过几面?的模样差不多,高大英俊,浅灰色的眸子冷淡残酷,似乎身?为人的欲望已经满足,而试图为神的道路尚且不通。

想到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托雷王子的刁难,导致莱昂处处被?针对,差点丢了性命与工作?,维恩就有些不满,他一直以来?的心态不算太?好,他深知社会的不公与黑暗,所以愈加厌恶这些权势地位显赫的人。

安塞尔曾经问过维恩,你知道人最?大的欲望是什么吗?

那时是夜晚,他们正走过贫民窟与富人区的交界地,看着一排排精美的别墅与破烂的平房对比,看着路过的锦帽貂裘的贵妇与站在巷子口等着客人的风尘女,随处可见瘫在地上的被?摸走钱包的醉汉,耳里听的都是亮着灯的屋子里传来?的打骂声?。

他和?安塞尔坐在马车里,好像匆匆地路过这个没有希望的人间。

“是钱吗,”维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肤浅,天真地笑着,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还是权?”

安塞尔摇摇头,将马车车窗的窗帘放下来?,收回怜悯慈悲的目光,语气?沉重,神情沉痛:“一个人最?大的欲望,就是对他人的奴役。”

这句话维恩记了好多年?,觉得?这就是人的劣根性的可悲之处。

以至于后来?他抱上了大腿,有钱有权,心满意?足地看着仆人跪在地上替自己收拾发脾气?打碎的花瓶时,陡然?惊醒自己已经变成了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他一方面?憎恶拥有权势的人,一方面?又恨拥有权势的人不是自己,他是说葡萄酸的狐狸,他曾经觉得?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苦难都是因为没有钱没有权,但听了安塞尔的话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更可怕的获得?情绪价值的途径。

一个人哪怕再卑微再穷依旧可以碰见比自己弱小的人,人类社会就是一个文明粉饰下的弱肉强食的自上而下的食物链,有权者用权力奴役,有钱者用资本奴役,有美貌的人奴役他人的情感,有力量的人奴役他人的肉身?。

直到现在,他还是抱着和?以前一样的态度,这一点上与黛儿不谋而合:我可以不使用我的权力,但我必须要拥有权力,这样才不至于被?轻巧地碾碎。

托雷天生贵胄,父亲是大公,旁人都得?尊称他一声?王子。他从来?享受的都是奉承与夸赞,然?而几年?之前,安塞尔当?众拂了他的面?子,几年?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法官,两个事都郁结在胸口。

所以当?他走进花园时,远远地就看见了安塞尔,得?意?与满足一下充满了心间:任你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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