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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时,风全从袖子里灌了进去,文清辞整个人都要被冻僵在这里。
文清辞在专心撬动捕兽夹,少年却在专心地观察着他。
谢不逢的视线不由从捕兽夹,落到了文清辞的手上。
瓷白的皮肤被伞骨划出了细小的伤痕,明明自己一身伤疤都无所谓,可此时谢不逢却觉得这些伤口格外刺眼……
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一起,冷风将熟悉的苦香吹至少年的鼻尖。
谢不逢的视线,冷不拉丁的移了开来,落在了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与那上面不知是谁留下的血迹上。
就在这时,谢不逢肩上的捕兽夹终于发出一声细响。
文清辞用尽全力,朝夹齿处撬去。
幸好这隻捕兽夹已经生锈老化。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紧咬着谢不逢肩膀的东西终于松开,坠在了地上。
“好了。”文清辞松了一口气,随即起身。
然而他不小心忘记……自己已经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了将近十分钟。
文清辞的额间泛起了刺痛,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要用手臂撑地稳住身形,但是料想中的疼痛和寒意却并没有到来。
少年用一隻手,便稳稳地托住了他。
两人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
谢不逢冰冷的呼吸,如蛇信从他颈侧舔过。
竹林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文清辞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雪花坠地发出细响。
顿了一下,他立刻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谢不逢则像并不将此当一回事般收回了手,接着站了起来。
膝上厚厚的白雪随他的动作簌簌落地,谢不逢不急着走,而是缓缓转身,从雪地里抱了一个东西出来。
……是那隻羊羔。
大雪如棉被,轻轻盖在小羊的身上。
小小的身躯盘在谢不逢的怀里,它枕着少年的臂弯,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动也不动。
烟花还在放,将夜空映亮如白昼。
竹林里静得针落可闻。
文清辞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朝羊羔触去。
谢不逢没有阻拦。
……与想象中的绵软、温暖不同,文清辞触到的,是一块冰冷的死肉。
羊羔的身体,早就僵得不能再僵。
它再也不会朝着文清辞咩咩地叫了。
“它……”
“它死了。”
“它被玉光宫的人放出去,冻死在了雪地里。”
谢不逢的声音很轻,如同呢喃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文清辞没有打断少年,他拿出丝帕,一点点拭去了羊羔身上的泥浆与血污。
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谢不逢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将我引到竹林,”少年喃喃自语,“是我没能看好它……”
如果自己寸步不离;
如果自己没有放手让它觅食;
如果自己没有给它自由……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早该愤恨于对手的低劣才对。
但是谢不逢却已经默认了这一套不讲道理、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
他隻为自己的疏忽与失败而自责、愤恨。
这是伤心吗?
……谢不逢不知道。
他只知道,往后再也没有一隻小羊,会安静地趴在自己的怀里了。
捡来的羊羔,是世上唯一属于谢不逢的东西,与他仅有的温暖。
从今往后,他又一无所有、两手空空。
文清辞轻轻地摇头。
太殊宫的漫天烟火,映亮了他的眉眼。
“殿下,在这件事情上,您没有任何的错。”文清辞忽然开口,打断了谢不逢纷乱的思绪。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失败并非是错,或许无知、愚昧与狂妄才是。”
说着,文清辞一点点用力,抱紧了怀里早已冰冷、僵硬的羊羔。
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融入这个世界的他,再也没有办法漠视这一切的发生。
太医眉心的那点朱砂,毫无预兆地刺进了谢不逢的心底。
“殿下您并非什么‘妖物’,而是生病了,”文清辞的脸上,罕见地没了笑意,他的语气分外坚定,“与感冒、发烧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特殊了一点而已。”
这是一个谢不逢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答案。
少年缓缓抬眸,向文清辞看了过去。
……只是,特殊了一点?
燃放不歇的焰火,点燃了文清辞漆黑的眼眸。
谢不逢第一次从那双悲悯又无情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文清辞淡淡地看了捕兽夹一眼,再将视线落在少年的伤处。
他一字一顿地说:“没有痛觉,所以更加容易受伤,处于致命的危险中而不自知……在我看来,您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于一个更需要被额外照顾的病人。”
无痛症是一种罕见的隐性遗传病,出现的概率大约为十亿分之一。
此时此刻,文清辞完全忘记了未来那个所向披靡的大boss。
谢不逢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