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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间,他的额头不小心点在了少年的身上。
夜里文清辞没有束发,墨色伴着苦香,如瀑从肩上散开。
困倦间他忍不住想,谢不逢怎么知道自己现在在院子里?
是他也睡不着觉,正巧逛到这里,还是已经来了很久呢……
夜风撩起长发,带着香气朝谢不逢而来。
少年的心臟,扑通扑通地疯狂跳跃起来。
声音大到他忍不住担心会将文清辞吵醒。
谢不逢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朝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看去。
——苍白的额,正抵在自己的肩上。
文清辞睡着后仍微蹙着眉,如神祇般散着淡淡的脆弱与悲悯。
谢不逢的心跳声,大得好像要震碎他的耳膜。
少年缓缓朝文清辞靠近,甚至屏住了呼吸。
月光印在琥珀色的眸底。
这里除了温柔,一无所有。
吻上去,吻上去。
心底里的那个声音,在此时疯狂催促着他。
然而就在即将吻上文清辞脸颊的那一刻,谢不逢却像是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样。
他突然侧过头去,无比珍惜又贪恋的深嗅了一下身边人的长发……
少年不敢惊扰到身边的人。
像是害怕自己的动作轻渎了他似的。
淡淡的苦香, 在鼻尖弥漫。
一身的月白,比天上的银盘还要明洁。
刹那间谢不逢整个肩,都如被弱电扫过般, 生出了淡淡的麻意。
心猿意马。
原本屏住的呼吸,在这一刻与心跳一起乱掉。
文清辞的额头轻抵在谢不逢肩上, 夜寒露重,他睡得并不安稳。
谢不逢也随之缓缓地蹙了蹙眉。
他想将文清辞抱回侧殿,但又恐因自己不知轻重, 将身边的人弄疼。
半晌竟僵在这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不逢人生前十几年,恣意妄为到了极点, 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恶念中长大的他, 更是养成了不关心他人感受的性子。
少年何曾这样小心翼翼?
又一阵清风拂来,在潭上撩起阵阵涟漪。
虽然已经入夏, 但是夜风仍旧寒凉。
文清辞的身体, 也因此轻轻地颤了一下。
细弱的感觉,顺着相抵的额与肩,传至四肢百骸。
谢不逢终于缓缓转过身去, 扶着文清辞的肩与腿窝, 小心翼翼地将身边的人抱了起来。
手都不敢多动分毫。
怀里的人,轻得好像羽毛。
谢不逢下意识想起了太殊宫宫变那晚。
……自己就是这样抱着一身鲜血的文清辞, 一步步走出了火海。
雪夜中的羊羔,再次浮现于他脑海。
那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感, 将谢不逢紧紧包裹, 令他难以呼吸。
少年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人。
然而下一刻, 看到怀里文清辞微皱的长眉, 谢不逢又忍不住放松手上的力量。
一时间他竟然用力也不是, 放手也不是,像是整个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般不知道如何做才对。
进入梦乡的文清辞,下意识追逐热源。
就在少年抱着他走入侧殿的那一刻,怀里人的鼻尖,于无意间从少年的手臂上蹭了过去。
谢不逢心里的那根弦,就这样“铮”一声,断成了两截。
……
自上次宫变之后,卫朝的“爵”与“官”之间的划分便愈发清晰。
二皇子谢观止身份虽高,但是不曾在六部轮转工作的他,身上连一个虚职都没有挂。
开始代掌国事后,这一点仍没有改变。
之前谢观止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处理了几日公务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处处受限。
但凡是重要一点的决策,都无法下达。
一日后,行宫德章殿。
天还没有大亮,可是身着紫袍的谢观止,早早便等在了殿外。
雍都那边的公务,每过几日就要送来一次。
皇帝刚刚“生病”,且还没有命二皇子代理国事的那段日子里,也积压了不少。
为了处理这些事,最近几天二皇子几乎是在不眠不休地工作着,整个人都清瘦了一截。
他虽然少从名师,自己也很努力,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压根没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
猛地一下将朝堂之事扛在肩上,身心压力一起袭了上来。
少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写满了疲惫,眼底还生出了一点淡淡的乌青。
“二殿下,并不是咱家不想放您进去……实在是陛下正在养病,没有办法见您呀。”贤公公站在殿外,一脸无奈地说。
谢观止被他拦在门外,难以进去。
语毕,贤公公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您也知道的,陛下此次的情况的确不大好……若是陛下龙体还如往常一般的话,也不会劳烦您最近一段时间如此忙碌了。”
贤公公的语气无比真挚,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听到这里,谢观止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不耐烦。
他忽然抬头,朝贤公公冷笑了一下:“那我进去看望父皇,在病榻前照管、尽孝,也不可以?”
“呃……这……”贤公公的脸色忽然一变。
这是二皇子第一次想见皇帝,却被拦在门外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