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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直到肩膀不小心撞到门框,这才清醒过来。
谢不逢身高腿长, 几步便跨过了小院的空地, 站在了文清辞的身边。
明明站在台阶上, 可文清辞看谢不逢的时候, 仍要微微仰头。
他又一次, 被笼罩在了对方的气息之下。
淡淡的龙涎香随风袭来。
帷帽下,长发未束。
晚风吹乱了如丝墨发,将几缕缠在了镂空的花窗上。
谢不逢缓缓靠近。
两人的身体,只差一点便要贴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宋君然当下警觉了起来。
但谢不逢却似没有听到他声音一般,隻小心将缠在花窗上的长发取下,帮文清辞撩到了背后。
并将心中万千想要说的话凝为一句轻轻叮嘱:“好好休息。”
语毕,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低沉的声音,如蛇信从文清辞的耳边舔舐。
他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自己与谢不逢的距离,似乎有些过分贴近了。
“先进房子里来,不要在这里吹风了,”来不及细想,宋君然将文清辞拉进了屋内,再将屋门阖上,“还觉得难受吗?”
文清辞缓缓摇头,坐在了桌边。
他忍不住问:“师兄,你觉不觉得谢不逢方才……”有些奇怪。
“刚才没什么啊!”
说着,宋君然就将手指落在了文清辞的腕上,准备替他把脉。
随着衣袖的撩起,文清辞手臂上淡淡的红痕,就这样突兀地现于两人眼前。
“……这是?”
文清辞被自己手臂上的印记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东西!
文清辞正想细看,袖子便被宋君然猛地拉了下来。
草,禽兽。
宋君然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哦,涟和县气候湿热,你手臂上许是起了风疹。”说着,宋君然连脉都不诊了,转身就从药箱里取出药膏涂抹在了文清辞的手臂上。
他的动作格外快,涂完药膏之后,还用纱布仔仔细细将文清辞的手臂缠了起来,压根不给对方半点反应的时间。
为了遮掩心虚,宋君然还不忘将师弟数落了几句:“你看你,一直不好好涂药膏,伤口处的皮肤本就更加脆弱,是经不起折腾的。等解决了这件事,回谷之后,一定要谨遵医嘱!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文清辞连连点头。
担心宋君然唠叨下去,他立刻将话题转回疠疾,和师兄聊起了正事,将刚才的话题暂扔到一边。
等宋君然离开后,独自一人待在房间内的文清辞缓缓蹲下了身。
——石质的青砖上,满是瓷碗的碎片。
甚至还有洒落的白粥。
文清辞伸手将瓷片捡起。
沉默片刻后,缓缓将缠在手臂上的纱布解了开来。
皮肤上的痕迹原本也不算深,谷内特製的去疤药涂抹上去过没多久,它就淡得肉眼难以察觉。
一时间文清辞竟也难以通过记忆中已经逐渐变淡的画面判断,自己手臂究竟是不是单纯地起了红疹。
文清辞低头看向满地的碎瓷。
催眠时的文清辞,只有上辈子的模糊记忆。
有几分单纯懵懂。
但现在,随着记忆的恢復。
二十年来经历过的人情世故,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文清辞不觉得自己还像之前那么好糊弄。
师兄方才说了谎……他绝对与谢不逢起了不小的矛盾。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文清辞不由好奇地抓心挠肺。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文清辞便独自走出官署,向躺满了人的空地而去。
药已分发下许多时,但迟迟不起效果。
空地上的百姓,已经对京城来的太医还有文清辞与宋君然生出了怀疑。
更不说昨日的焚尸,于心理上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看到文清辞的那一刻,空地上一片寂静。
但他却并没有受到这里的气氛影响。
文清辞径直走到木板床前,替一个昏睡着的的病患诊脉。
察觉到有人来,病患费力睁开眼睛向文清辞看去。
昏沉多日的他,或许并不清楚昨天发生的事。
此时看向文清辞的目光,是祈求与信任。
“救…救救我……”
帷帽下,文清辞咬紧了唇。
他的心情无比紧张。
再试一次……
尽全力再试一次。
自己学医二十余载,为的就是这一刻。
文清辞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此时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指尖下轻轻跳动的脉搏。
脉象沉细、迟缓……
手腕下的跳动,在一瞬间激活了文清辞的记忆。
和前几日不同,此时不限于他脑海的并不再是《杏林解厄》的记载,而是一段段记忆。
文清辞的思路,在骤然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短短几秒过后,他的心底便再无慌乱与焦急。
无数药草的名字,从他脑海深处涌了出来。
他此时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些信息,将它们铭记于心底。
把完脉后,文清辞立刻睁开眼睛。
“等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