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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迟夕 十九·万万不可再生了

 

这倒是危漠崖从未预料过的回答。

细想之下,若是黄尘潇有了皇帝的骨肉,生下来后便是龙嗣。即便他不愿意嫁入宫闱,皇帝向来后宫三千,替一个私生子找个名份,不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怎么也不到要杀死龙裔的地步。那么这个孩子的夭折,或许只能是另外一个可能了。

思量至此,危漠崖便止住了话头。方才算是好奇心作祟,但这等天子家事,动辄牵连甚广,知道得太多,其实对他并无好处。

亢应岚眸光微闪,大抵也猜到了危漠崖的心思,在龙椅上稍稍挪动了身子,似是在等着他们二人告退。

危漠崖却忽然咧开嘴笑了,上前行礼道:“既然陛下已经解答了危某的疑问,那便如陛下所言,风月楼自此以后重归旧路,不再多作打搅。不过,危某仍有个小小请求。”

亢应岚一听便挑了眉,正欲开口,危漠崖又接着道:“此事不涉及江湖争斗,不牵连陛下江山,与其他人毫无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亢应岚本想拒绝,此时却又有些好奇,盯着他道:“说说看?”

危漠崖笑得灿烂,又行了个大礼,道:“请陛下赐婚,将云淡赐给危某,作风月楼的楼主夫人。”

后头的云淡本坐在椅子上,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颊微红,却说不出话来。

危漠崖稍微转过身向他,含笑道:“若是陛下颁了圣旨,那便无人可以反对了。”

三日之后,一道圣旨降到危府,全府上下跪地听旨。

皇帝将云淡指婚给危漠崖的消息,一夜之间走遍江湖。风月楼正式的喜帖,也很快送抵各大门派掌门的手中,然而帖中婚宴日期地点皆无,亦未接受礼金,想来仅是用于昭告天下,摆明云淡被扶正的身份,并不打算大摆筵席。

于他们而言,形式与排面早就不打紧了。危漠崖只是再也不愿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被任何人所利用,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娶云淡。

虽无大红花轿,鞭炮灯笼,但二人终是择了一个黄道吉日,关起门来自己庆祝了。危漠崖又换上了那一套喜服,但这一次终于有了满心欢喜。而云淡亦被危漠崖哄着,穿上他从未穿过的耀眼大红,诚心诚意地替蒋贤与杨柳仙的牌位上了香。

二人虽早已相知相悉,但洞房花烛,春宵一夜,不在话下。

此后,风月楼平静了一段日子。

直到一年后,一个夏日晌午,云淡晕倒在危漠崖的书房里。

危漠崖一边喊着让人去请大夫,一边将他抱到卧房里,心里忽然便猜到了几分,该是月余之前,寒儿走的那一晚,疏忽了。

近几年里,楼里的诸多事端,都让危漠崖觉察到,几个尚无自保能力的孩子极易成为歹人加害的标靶。两个儿子眼看着便长到了开始到处乱爬的年龄,即便府里有乳母丫鬟帮着照料,依然让云淡分身乏术,而寒儿也到了该认真习武的年纪了。思来想去,危漠崖便决定,把寒儿送往曈曚山。这一回,是打定主意要女儿学有所成之后,才准她再踏足江湖。一方面让府里少了个需要时时牵挂的孩子,另一方面,曈曚山的功夫也配得上风月楼大小姐的身份。云淡心里自然是不舍得女儿离家万里,但除了自己之外,最能让他放心的也确实是自家姐姐的地盘,何况危漠崖说一,他是不会说二的。寒儿便由范宁榆护送走了。

那晚,却是危漠崖极鲜见的喝得酩酊大醉。

一直以来,云淡对孩子们既是严格又是疼爱,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危漠崖表面上看来似乎心思并不多在孩子身上。但他心里其实在意得很,尤其是寒儿。丫头的眉眼神态都像极了云淡,却是爱笑爱闹的性子,总能哄他开心。但不仅当初怀上她,生她的时候是兵荒马乱,这几年又让她身陷险境,如今小小年纪便要背井离乡。危漠崖送她出门的时候,心都快碎了。

送女儿走后,当夜心绪不佳,与云淡二人相对无言,皆是在想念平日里乖巧伶俐的长女,他便不知不觉喝下去不少酒。酒后发泄,二人胡乱地拥作一团,衣服都未脱除完全,便已迫不及待地合体为一了。彼此动作都略为粗鲁,危漠崖的粗喘中带着点沮丧,此时,世上亦只有云淡能给他带来一丝抚慰。在那之后,谁还想起来避孕的事。

后果便是眼下云淡躺在床上,仍未苏醒。危漠崖坐于床沿,凝视着云淡的脸庞,视线缓缓移向他小腹,想着大夫的话,心里乱作一团。

“云少侠的身子是积劳成损,他虽是绝顶高手,但多年来内伤积压,且他从未将自己的身子当作回事。”

“若是寻常人,调养些年月,应当得保余生无忧,但云少侠的武功是死士作底,本就是折寿的功夫。”

“他曾受过的大伤小伤,无一不是毫无回防之时的挺身接招,硬扛下来了,也是拿晚年换今朝的疗伤法子。”

“楼主这十年来也已经想尽办法去他补偿旧日的亏损了,往后年岁大了,许是会虚弱些,但总该无碍,但若是再生一胎,可就难保了。”

“如今还小,伤害或许会小一些,眼下云少侠算是健硕的,但若是有孕,那这浑身精力都又供给腹中胎儿了。”

“万万不可再生了……”

这大夫虽不及旧时三王妃来得妙手回春,但也是天下驰名的名医。他说的话,危漠崖不敢不信。

危漠崖轻轻顺了顺云淡散落在脸侧的发丝。本曜如精碳的一头灰发,这些年确实不如旧日那般柔顺发亮了。云淡的身体或许会垮,危漠崖其实从未停止过忧心。年轻时以为这把宝剑永不会被磨损,便用到了极致,何曾想过会有今时今日这般,连一呼一吸都牵肠挂肚。危漠崖后悔极了。

可若是不要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云淡会同意吗?

到底该如何是好……

醒来之后,云淡果不其然打算将孩子生下来。危漠崖耐着性子劝了许久,但他却倔了起来,也不理睬危漠崖,偶尔答话也语气生硬,末了甚至扔出“若主子执意不要这个骨肉,那属下便带着孩子们都到曈曚山去,再也不回来了”这种话来,噎得危漠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话听着,危漠崖霎时觉得自己的脾气简直倒退了十年,怒火升腾地想要将这人拎起来,打一顿屁股再说,但对他的心疼怜惜和忧虑却始终不散。危漠崖恼怒地一拳头捶向桌子,震得杯盘叮当响。云淡却坐在一边,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模样,看也不看他,脊背倒是挺直着,可脸色苍白,危漠崖越看着他,越觉得心痛。

“唉……”危漠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到云淡身边,握住他一只手掌,“是因为当年……在白道会的时候?”

云淡的呼吸一窒,眼神不变,只是脸色似乎又白下去了几分,良久才道了句:“……是。”

危漠崖一把抱住了他,将他搂在怀里,轻吻他的额角。云淡身子僵了僵,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在他怀里放松下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危漠崖轻声在他耳边道。

危漠崖心中一直都隐约有感,当年意外失去的那个孩子,云淡心中其实从未放下过。彼时二人尚未互相表白心迹,那个孩子的怀上和失去皆是意外,还未来得及去细究他的存在,便横生了变故。危漠崖倒是一直觉得,在那次事故中,亏欠得最多的是云淡的身子。但云淡却惦记着孩子,偏执地认为是他对不起未出世的骨肉,对不起危漠崖。

“我只是觉得,或许是他转世投胎,还愿意回来……”云淡轻抚着小腹,靠在危漠崖怀里,话语中的内疚挥之不去。

“我知道,可都这么多年了,你不该再如此苛责自己。”危漠崖搂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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