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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篇(二)

 

到教授的团队致词了,李露白将目光埋得更低,不肯抬头,一连串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

“whatarewetoastgto?(所以我们为了什么而举杯?)”斜对面的e国方工作人员笑问。

鬼使神差,李露白向况南衡看去。

“tohaveareunion(为了重逢)”齐教授举杯。

况南衡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在她身上了,所有人跟着举杯祝酒,“tohaveareunion”

他眼底的深邃,他眼底的沉静,都像无边无垠的深渊,让李露白就此沉沦。

是真的爱他。与他也有过至黎明方休的交谈,在无尽的黑暗里相拥。

所有人在欢呼什么,她都不关心,她只能看见他。

可她已经不能将这样的爱宣之于口。

餐后有短暂的酒会,李露白再次避开人群,只不过这次她拖了同事陪伴,去了花园好透气。这个晚上,考虑到兴许她已经很累,副代表倒是放她去偷懒了。

前庭花园有葱茏繁茂的花境,这个时间在e国还不至于到荼靡。这是一座有历史的庄园了,因而它的园林设计并不现代,还有大片的立体花墙。

这里的花在国内不常见,李露白背着双手走快几步错开同事,有些兴奋,“这里有很多花。”

同事好奇,“听起来你认识这些花?”

李露白伸手抚摸,“这是银莲花,早开夜合,现在看不到了。”

她继续往前走,走向那片立体花墙,“这里红粉的是蜀葵,鹅黄的是希林顿夫人月季,蜀葵是国内才有的品种呢。”她绕开花墙,手指向不远处,“那边蓝紫的小花朵都是芝樱,我来时看清楚了。”

李露白觉得自己雀跃了许多,她转头想看同事,“这些花……”

所有未尽的话在回头一瞬间通通咽下,同事已经不见了,况南衡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目光一如从前,温和,深邃,沉静,让人不自主就沉沦进去。

李露白怔怔站着,连挪动步伐也想不起。

上次面对面是什么时候?

哦,关津高速特大车祸。

李露白想起来了,恍如隔世。

那天气象台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高铁检修延误。从津城回关山市的路途中就已经黑云压顶,中午十二点的天黑得像夜幕降临,整个城市陷入迷蒙的黑灰色里。

这次的工作和她外派接手的工作挂钩,所以她中途被叫回了国。车里除了同事傅峥,还有西欧方面派遣协商的工作人员,西欧所派遣的工作人员在另一辆车上。回京这一程开车的是李露白,比起傅峥她的精神足一些,两个多小时而已,她撑得住。

一切都被天空镀了层黑灰色,空气里闷得发热,让人不自觉压抑起来,李露白关紧车窗,征询后排的外国工作人员后调低了空调温度。

这就像无数个平常的午后。

这条高速是连通关津最快捷的路,车流量很大,李露白变道到快车道,她需要先将车里的工作人员送去招待处,再回到外交部,将外派时得到的文件与这次海上贸易体系构建会议的材料进行简易分析,力求得到最新谈判筹码,好让发言人决定下午三点例行记者会上对此类问题要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她的车速已经接近一百一十码了,但显然后车比她更急,与她时刻紧贴,不住地闪车灯。李露白叹气,寻机打转向灯变道到最右侧,降下了速度。后车加足油门,“轰”的一声冲向前方,灵活迅敏的避开所有车辆。

现在快一点了,时间很充裕。

“轰隆——”巨响在前方如惊雷般炸开,底面也颤动起来。李露白还来不及从震动中回神,就看到不远处腾升起爆炸的火光烟云,离得近的车辆直接被掀翻。

“出车祸了!”惊醒的傅峥立刻抓起电话准备报警。

李露白踩下油门,猛转方向盘向最右边通往服务站的闸道开去。万幸,刚刚换到了最右的车道。

死亡与她擦肩而过。

疾驰后的尖锐刹车声和汽车猛烈相撞的声音一霎时充满了耳朵,狼藉满地,一条绿化带之隔的高速路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也有不少幸运司机追在李露白车后进了服务区,此情此景,李露白后知后觉的冒起冷汗。她转头安抚外方工作人员,嘱咐千万不能下车后,打开车门去追刚刚下车的傅峥。

“120打了吗?”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打了,但过来也需要时间。”傅峥喘息很急促。

李露白一边从通讯录里翻另一辆车上同事的电话,一边说:“后备箱我放了急救包,等下我们先救些伤者。”

在得到电话里安全的回音后,李露白才算安心,她拜托电话那边的同事向上级汇报,就挂断电话向路边的傅峥小跑过去。

高速上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再继续撞车,但是到处破碎的玻璃,四歪八横的汽车,触目惊心的大瘫血迹,以及一些勉强能下车的伤者的哀嚎,而有的人哀嚎不过寥寥数声,就倒在了地上,支离破碎的场景使人极为震动。

傅峥的脸色很难看,“我们只能就地为过多流血的伤者进行简单止血。”

李露白接过傅峥递来的两卷纱布,嘴唇被咬得发白,“还记得当初培训的吗?”

他们被外派前培训过简单救生知识。

靠近了才知道惨烈远远不止刚刚看到的,黑烟弥漫,从车门缝隙里流出的汩汩鲜血、汽油的重铅味、横飞的血肉……李露白替看上去流血严重的伤者们包扎止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手里的纱布远远不够,很快就用完了。

“帮帮我,我的女儿在那边,一直流血。”

手臂被人紧紧攥住,入目是一个痛哭流涕的女士面庞。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女儿躺在稍远处的地面上,浑身伤痕,能看出来她身下蜿蜒的血迹主要来自大腿极深的伤痕。没有纱布了,止血带也用在了一个下肢大出血的人身上。小女孩,腿围不宽,李露白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用袖管绑在隔伤口十公分靠近心脏的位置,“有没有剪刀?”

这位母亲手脚并用的回到自己车里翻出剪刀递给李露白,李露白从肩线处将袖管绞下来,然后死死摁住。

小女孩流的血很多,她的脸已经青白,她已经没有意识,这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这一切都使李露白的神经高度紧绷,一点点力气都不敢抽离,一丝一毫其他想法也不敢有。

直到医护人员到来,医护将已经肢体僵硬的她扶起来,接替她为小女孩急救,李露白才逐渐回过了神。

警察在维持秩序,无数的医护在抢救伤者。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沾满了血迹,在白衬衣上触目惊心,双手上的血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干涸。李露白拖着脚步往回走,可以了,她不用努力了。

大惊过后,替代性创伤的应激,她有些生理不适,心脏又闷又重,头开始发晕。实在没有了力气,李露白只好先挪到路边靠着栏杆。

“露白?”

李露白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茫然回头看见戴着口罩、一身白大褂的况南衡时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秒,她就被大步跨过来的况南衡一把捞入怀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唯一不熟悉的是这紧到喘不上气的力度,还有他从惊怒转变为害怕的神情。

直到这时候,李露白才终于觉得自己放松了,有知觉了。

瓢泼大雨倾注而下,雨幕中睁眼都变得困难,雨水冲刷李露白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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