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不知道,我们去看看。”
夜闹
◎你扮什么活菩萨!◎
两人迅速穿好鞋袜,循声来到村西头,只见数十位村民聚集在刘昇家门口,男女皆有,手持明亮的火把,将他们的眼瞳映地异常晶亮。
皓月当空,声声叫嚷撕破天际,让这个夜再也难以静谧。
“刘昇,再过三天就到时辰了,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
“对呀!你好歹给我们个准信!”
“对,你别拖着我们,这可是事关整个村子的大事!你不能只顾自己,我家还有两个刚出生的幺儿呢!”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处处都在指责,张口闭口都在相逼。
刘昇沉默的站在院中,明明身宽体胖,在众人的围堵下却显得格外单薄。
率先赶到的沈霖看不下去了,拳头反复攥紧,挺身而出,对着村民叱道:“旁人遇难,你们怎可落井下石?我们都是乡邻啊!何况刘伯平时没少帮你们,你们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直白的言语刺破了众人的颜面,有人大臂一挥,将他推倒在地,“这事与你无关,读你的书去!”
“你——”
沈霖坐在地上,气的脸红脖子粗,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人拽着衣裳拎了起来。
他一回头,即刻对上秦瑨沉戾的眼眸,无可奈何道:“秦大哥,你看这……”
秦瑨没说话,身姿如松站在他身边,目光轻扫人群,默数着在场男丁的数量。
众人根本没把沈霖当回事,继续对刘昇围追堵截。
“你这人,别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去!”
“对!”
有几位壮汉失去了耐心,叫嚷着冲进院子,揪住刘昇的衣襟,要对他拳脚相加。
如此相逼,委实有些过分。秦瑨拳头一攥,提步上前,正欲阻止众人厮打,忽而屋内冲出一位身穿素裙的小娘子,紧紧抱住了刘昇。
小娘子正是刘昇的女儿刘玉芝,此时眼梢噙着泪,目光瞥过眉眼陌生的秦缙,继而看向乡邻,哽咽道:“别打我爹……我去,我去便是……”
听到女儿的声音,刘昇如大梦初醒,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眼泪唰唰往下掉。
接连闹腾几日,众人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如负释重的松一口气。
有妇人探头上前,惋惜道:“芝娘,你年纪虽小,倒是比你爹伶俐多了……”
“是呀,早这么着,咱们乡邻还至于如此难堪吗?”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聒噪够了,适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火光散去,月影颓照。四周静谧下来,唯有刘家父女在院中相拥哭泣,凄然难言。
这般结局让沈霖痛心疾首,姬瑶则站在院外,盯着刘玉芝看了好一会子。
这小娘子果真生的眉目如画,一张小脸吹弹可破,这么哭着,娇柔的如同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无依无靠,不幸极了。
如此境遇,仿佛与她同病相怜……
姬瑶神色凝重,正欲走进院中安抚,忽听秦瑨说道:“刘伯,若你不想让女儿委身与匪,我可以帮你解决。”
姬瑶一懵,耳畔的哭声戛然而止,只见刘家父女齐齐抬眸,像看救命稻草一般,仰望着秦瑨。
“但我有一个条件。”秦瑨顿了顿,“事成之后,把您的驴车给我。”
眼下刘昇哪还有选择,唯能破釜沉舟,“成,成!别说驴车了,您要什么,只要我给的起,都能给您!”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就这么敲板定音,徒留姬瑶难以置信的杵在原地。她愣愣望着秦沈二人将刘家父女送至屋舍内,心头风卷云涌,再难压制。
待他们出来,姬瑶迎上前说道:“小书生,你先回去,我有话和他说。”
丢给沈霖一句话,她直接将秦瑨拽出院子,往北边一拐,寻了处黑漆漆的角落停下。
“秦瑨,你发什么疯?为了一辆驴车,你就要帮刘家收拾烂摊子?你别忘了,你那二十万大军可没在这!”姬瑶急的眼冒金星,“没到酬神的时候,你扮什么活菩萨!”
煽动
◎这是在担心他吗?◎
月色下,两人面对面而站。
姬瑶拧眉横目,并非在使小性子,严肃认真的模样当真是天家威仪尽显。
在她的压迫下,秦瑨神色一滞,缓声道:“是你让我想办法弄车的。”
“哎呀,你怎么一根筋呢?我让你去弄车,没让你去送命,刘家父女虽然可怜,但他们得罪是山匪!”姬瑶愈发急躁,一把抱住秦瑨的胳膊:“我不许你去,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怎么办?”
秦瑨垂头一睇,只见她娇花似的面靥在月色下格外清晰——
她仰着头,两弯细眉微微蹙起,眼颦秋水,蕴着丝丝嗔怨,就像一头遇难的小鹿,倔强中裹挟着几分娇弱,叫人免不得生出几分柔肠来。
这是在担心他吗?
秦缙滞愣须臾,神色肉眼可见的温煦下来,正要安抚她莫怕,却听她心急如焚道:“你别害我,你想死也得先把我送回长安。”
冷不丁的,秦瑨猛然坠回现实。
这世间最想让他死的,除了反党,怕就是这位女皇陛下了。她恨他权倾朝野,怎么可能担心他的死活?
他大概是魔怔了,还想着宽慰她……
一股郁气徘徊秦瑨在心口,久久不散。
素影之下,他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紧接着放松,皮笑肉不笑道:“放心,就凭你这话,我绝对死不了。”
她想让他死,那他偏生要活,还得好好的活。
他敛了笑,甩开姬瑶的束缚,头脑在一刻清明过来,沉声道:“除了车马,我们路上还需要盘缠。我白日去看过,这个村子太穷,实在无从下手,不如去匪窝里弄点钱用。”
姬瑶似懂非懂,“去匪窝里弄钱?什么意思?”
秦瑨俯身,与她低声耳语。
炽热的气息拂面而来,没多久姬瑶瞪大眼,猛一扭头,望向他那双盛满月辉的深邃眼眸,难以置信道:“你……你要去抢山寨?”
“对。”
清浅的一个字,扰得姬瑶耳畔嗡鸣,半晌才挤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能行得通吗?眼下你可是孤身一人,饶是功夫再好,但双拳难敌四手啊,如此行径岂不是虎口拔牙?”
“我一个人去的确是虎口拔牙,但若借刘家之事叫上村中男丁一起去,那便不同了。”秦瑨顿了顿,眉眼锋锐而坚毅,“顺势而为,借力打力,只要山匪人数不多,对付起来自是轻松。”
这话虽有几分道理,但姬瑶依旧顾虑重重:“你怎么确定村民们会跟你一起去?”
提及山匪,那些人可是谈虎色变,各个都像吓破胆似的,能有那么大魄力去剿匪?
“明日我想办法鼓动他们,山民民风淳朴,只要有带头的,就会有人追随。”
话闭,夜晚空寂几许。
姬瑶双手交握,指头反复绞在一起,极其认真的思考起来。
山匪四处掠抢,寨子里一定存银富足,而秦瑨曾做过山匪,对烧杀掠抢肯定在行,若真能从他们那里弄出银钱,此去陇右,路上定能好过许多。
她不屑使用低贱的银钱,更不愿与秦瑨这种泥腿同流合污,可在山里当了几天野人,进入村庄又吃糠咽菜,她当真是苦怕了。
以往两人政见不一,经常背道而驰,而今姬瑶却寻不到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