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告状的小宦官走在最后,低眉顺眼,看?起来老实本分,字句却在?拱火。
“奴婢忽然想?起,太子和公主双双入了泉府阁的松竹院,那地方偏僻,守卫也很少去那地儿巡逻……”
徐文德瞪了他一眼,小宦官却恍若未察,仍自顾说着。
浮想?联翩的话语引起四位文臣的兴致,神色很是?好看?,似乎已经想?好如何提笔攻讦太?子和公主,放缓脚步,抓着小宦官问了几句。
小宦官正积极地回答着,就见昭成帝忽停住脚步,阴测测地瞥向他,“你说,你亲眼所?见,太?子和公主去了松竹院?”
小宦官惴惴不安,面上却不敢露怯,“是?。”
“你最后看见太子与公主在一起,是?在?何时?”
“就在?一刻钟前,奴婢发现后,立刻就回了宴席,将此事禀明陛下。”
“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小宦官连忙跪下?,“奴婢万不敢欺瞒皇上,若有半句虚词,剥骨抽筋,千刀万剐……”
“陛下?。”
听到这个声音,小宦官全身?一麻,像半空断线的风筝,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太子正站在昭成帝身前,玉立的身?姿风骨卓卓。
小宦官瞳孔震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你说你在?松竹院看?到了太?子,可朕瞧着太?子的方位,分明是?从北苑走来的。”昭成帝望向徐文德,问,“一刻钟,能从松竹院走到北苑,再从北苑走到这儿吗?”
徐文德作势掐指算了算,道:“就是脚上装了风火轮,也断然没这般快的道理。”
小宦官笃定了松竹院那边已成事,哪知会在?半途遇到太?子,双膝软在?地上,哀嚎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噗呲!”
昭成帝擦了擦手?,万般嫌恶道:“肮脏的血,污了朕的手?。”
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楚南瑾眸中并无异色,恭敬道:“臣担忧徐州府雪患,自作主张,先回了东宫处理政务,一个时辰后方去了东临阁,谁知宫人禀报公主的侍婢来过,臣在东临阁未见公主身影,以为公主还在?松竹院等候,便?想?前去赴约。”
徐文德道:“阴差阳错,还好太?子殿下?心系黎民,先去的东宫。”
楚南瑾问:“发生了何事?”
徐文德缓声与楚南瑾说起方才的情景。
一行人赶往松竹院,气氛比之先前轻松了许多,几位臣子都是?老臣,见过不少大?风大?浪,面不改色地跨过小宦官的尸体,兴致却低靡了不少。
本以为有好戏看?,主角之一却离了台。只想赶紧走个过场,探明公主为何私下?相邀,再赶回宴上续杯,谁知到了松竹院,竟发现一间厢房紧闭,从外下?了门闩,里?头有窸窣的动静。
几位文臣面面相觑,这闹的是?哪出??
楚南瑾想?到什么,脚步快了几分,眼底是几乎压不住的阴郁。昭成帝面色阴沉,唤人将门撞开。
门开后,几位文臣仰着脖子往里?挤,楚南瑾不动声色地走在前头,将视线拦截在?了身?后,看?到屋内的两人后,面上黑云压城,倾山之势。
玉手搭上腕的那一刹, 孟景茂心房当啷响,触电似的紧缩了下。
姜念兰视线模糊,除了瞅清来人身着紫衫外, 再看不清其?他,嗓子又?干又?涩,发不出声来, 摸索一阵,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玉面, 身体随着这阵凉有了片刻喘息。
咬唇闷声问:“你是孟世子吗?”
娇娇柔柔的音调, 比莺啼还要婉转曼妙,孟景茂不敢抬眼看她,低眉道:“臣是,公主您可还?好……”
瞧见公主那像烧开沸水般的脸蛋, 孟景茂紧张得险些咬了舌根,他虽是君子,可眼前之人是他一眼倾心的姑娘, 他焉能木然不动如山?
姜念兰有许多话想问他,强撑着一口气,借他的腕臂搭了一把力?,正要启唇, 外头?忽然一阵“梆梆”巨响, 紧接着光线刺入, 几道身影从光处走来。
是哥哥和父皇来了。
姜念兰安下心,强撑的气力如潮水般溃散, 软绵绵地朝前倾去?。
楚南瑾踏入屋后?, 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姜念兰身上披着孟景茂的衣裳,水唇蜜桃般粉嫩, 却是如断线的风筝般软软倒了下来,孟景茂伸手一接,将温香软玉接在怀里,脸颊绯红。
四位文臣见缝插针地从门缝钻进,瞧见这场景,只觉这趟没白来,这不,一名主角罢场,却有另一位替补上了。
只是太子换成了世子,这意味就不同了。
一名与孟景茂父亲交好的臣子抚髯盈盈笑道:“贤侄,你?为何会和永乐公主在此处?”
孟景茂双手不知往哪放,虚扶着姜念兰的肩膀,吞吞吐吐回道:“我在宴上闷得慌,便想?出来走走,结果撞见有人密谋陷害公主,一时情急,来不及上报就赶了过来……”
昭成帝黑沉的眸子望了过来,“何人胆大包天?!”
“是……”
孟景茂正要将偶遇逸王之事和盘托出,一名臣子忽然神色夸张地朝他扑来,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咋呼道:“贤侄,你?没事就好啊!”
孟景茂拧了拧眉头,正要继续回话,胳膊肘被掐了下。
旁人看不到的暗处,臣子对孟景茂挤眉弄眼,面露凝重之色,孟景茂察觉出不对劲,改口道:“那人隐在暗处,臣为了听?清他们的计划,一直没敢打草惊蛇,又?急着来救公主,不知那密谋的是何人。”
艰难地吐出这一段谎言,孟景茂愧疚得不敢抬头?。
还是太子亲和地解了他的围,“孟世子,先将公主给我吧。”
姜念兰昏迷了过?去?,昭成帝盛怒,下令锦衣卫将皇宫封锁,今日必要调查个水落石出,并急召沈太医救治。
索性姜念兰中的不是烈性药,沈太医开?了副方子,症状缓解了许多,昭成帝放下心后?,沉着脸去?了御书房。
宫人在雅间发现了昏迷的林榕,太医施过?针后?,林榕缓缓醒来,瞧见昭成帝和太子,慌慌张张地跪下。
“陛下,太子殿下,公主,公主有危险!”梳得齐整的发髻乱糟糟地挂在眼前,她却恍若未觉,“我和公主在雅间相谈甚欢,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黑衣人,将我打晕,他们一定是冲着永乐公主来的,不知他们将公主带去了何处……”
她泣涕涟涟,一副愧疚不能自恕的神色,外人瞧着只觉得她与公主姐妹情深,她也知自己天生生得副楚楚动人的好样貌,故意将脸蛋对着楚南瑾,希望这位素来宽厚的太子能帮她美言几句。
可是没有。
楚南瑾无动于衷,林榕不知是不是错觉,竟在太子温润的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楚南瑾不理她,昭成帝更不会是怜香惜玉之人,林榕有种不详的预感,却是挺直腰杆,万不能在此时露怯。
分明在计划中,永乐公主和太子被锁在松竹院,公主情药爆发情难自已,她唇上的口脂是致命蛊药,两人天雷勾地火,待旁人赶来时,正纠缠得天昏地暗。
公主失了清白,太子光天化之日与皇妹苟且,必遭朝臣攻讦,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便易如反掌。
林榕也不信,此事一出,昭成帝还会一如往常地宠爱永乐公主。
太子废,公主声名狼藉,正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