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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裴兰烬这一天晚上,不知道变了多少次脸。

最开始他是端方君子,在宴会间与沈落枝亲密无间,然后,他是与京城密使密会的人,他身负秘密,他掷地有声,他不允许任何人开门,他说起来谎话时是那样的理直气壮,就在刚才,他还是一个能与所有人争吵、铿锵有力维护邢燕寻的人,而现在,他突然又变成了一个很可怜的人。

他好像身负很多委屈,被人欺凌的站都站不直了一般,一双眼中含泪,声线里带着哀求,好似他有今日这个下场,全都是被各种恶人害的一样。

在场的人无一不觉得胆寒。

裴兰烬怎么能如此会演呢?

当下便有人喊道:“郡主,可莫要信他的鬼话,他能有什么苦衷?无外乎是胡说八道罢了!”

“郡主,将他们丢出去!”

“对!不能信!郡主,唤人来将他们二人丢出去!”

“退婚,和他退婚!这样的人家不能嫁!”

人群一时沸腾起来。

裴兰烬一时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住了,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愤怒。

这群人,凭什么来管他与沈落枝的事?

他与沈落枝,是有媒妁之言的!沈落枝是他的未婚妻!

裴兰烬只觉得一口血堵到了喉咙口,他想要嘶吼着喊出声来,但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倒了。

他本就饮了酒,后又被郑意打过,现在被人一吵,直接活生生气晕了!

裴兰烬晕倒了之后,四周的喧嚣才渐渐小下去。

而那郡主像是刚从那种绝望与委屈中清醒过来似的,失魂的盯着裴兰烬与地上的邢燕寻瞧了片刻,便含着泪、蹙着眉,哽咽着说:“谢过大家好意,但是纵然他们对不起我,我亦不能如此待他们,我们南康王府与裴氏是有交情的,我不能给我父添麻烦,便先请大家回前厅休息吧,剩下的事,小女子会处理好的。”

说着,沈落枝一挥手,道:“来人,将邢姑娘与裴公子抬下去治疗。”

人群瞧着沈落枝那双泪眼朦胧的眼,顿时心生怜惜。

这是多么好的姑娘啊,就算是被人背弃,也不能报复对方,甚至还找来医师为对方诊治——这样好的姑娘,竟然也能被人如此对待!

裴兰烬果然是瞎了眼!

人群越发激愤,不断开始声讨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滚到一起的!”

“没错!既已有婚约,又与旁的女子如此,真是可恶!”

待到裴兰烬与邢燕寻被小厮带走之后,沈落枝便红着眼一一送人回前厅。

在将众人送离的时候,沈落枝还请求他们:“今日之事,是我南康王府与裴氏的家事,今日来的都是我们二人的亲朋好友,叫诸位见笑便罢了,还劳烦诸位,不要外传,不然我南康王府颜面无存。”

裴兰烬与邢燕寻如此偷欢被捉,他们俩的名声确实完了,但是与裴兰烬有婚约的沈落枝也难免被人谈论。

原先高高在上的郡主,现在成了一个被背叛的可怜虫,叫所有人都知道她被抛弃了,日后怕是也难议亲。

虽说现下大奉民风开放,女子地位不低,但是越是官宦人家,越是王侯将相,都越要颜面,打碎了牙都要往肚子里咽的。

一时间,院中的一群女眷又是生气又是怜悯。

这世间便是对女子更苛刻些!分明郡主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情,可今日这些事情传出去,也会给郡主的名声染上污点!

分明是他们的错,可郡主还要顾忌自己的名声!

一念至此,宾客们可怜她都来不及,谁又会忍心给这样的女子添堵呢?

他们都怕自己的目光给她带来压力,让她想起刚才那伤心欲绝的事情,所以都避开她,不去瞧她,每个人都柔顺的连连答应,保证不将此事外传,也都不去刺痛她。

那些做客的宾客们便回到了前厅。

他们走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回头一看,便瞧见那郡主站在月色下面,操持着剩下的事。

裴兰烬晕了,邢燕寻吐血昏迷了,一对奸夫淫妇扔下个烂摊子不管了,竟然还要郡主强撑着去处理这些事,为他们善后,给他们请医师,全他们的颜面。

这是什么道理!

因着郡主性情温婉,不争不抢,所以这两个人便专盯着郡主欺辱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群看客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捅了两刀似的气愤,回到前厅的时候,一张张脸也都面带不善。

和已经闹到分崩离析、丑态毕现的南院不同,前厅现下还是一片岁月静好,其乐融融。

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长辈客人们围坐、簇拥着裴二叔不断敬酒,言谈间都是追捧。

裴二叔本就是风雅人,在京中便以才情文名,不知多少人追捧他,到了西疆,不提那些名声,他也是出身高门的大家子,被人追捧太正常了,裴二叔习以为常。

所以,当那些年岁小的孩儿们回来的时候,裴二叔便理所应当的以一副长辈的姿态,面容和蔼中不失长辈的威严,与他们道:“都回来了?事情可处理完了?裴兰烬呢,怎的不来请罪!”

他这样一开口,围坐在他周遭的宾客们便立刻道:“定然不是裴大人的错!”

“想来是我家小儿胡闹!怎么能劳裴大人赔礼呢!”一旁的郑老爷赶忙请罪道:“我家那小子蛮横无理,真是混账东西!”

席间又是一片其乐融融——不仅是裴二叔,这满堂宾客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裴兰烬与郑意打起来,肯定是因为郑意的错,那裴大人是何其有礼的人呢?

而裴二叔张口请罪赔礼,也是给这郑家人面子,郑家人哪敢真的应下?自然是你推我推,你请罪我赔礼,双方将这件事带过去便过去了,彼此都能全了颜面。

但偏偏,裴二叔和郑老爷的话都说完了,那群回来的小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言语。

裴二叔疑惑的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那些小辈们也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打量,又隐隐带着几分不尊敬的刺探之意。

不能怪这群姑娘公子们那般打量他,实在是这裴二叔与裴兰烬生的太相似了,他们都有一双潋滟多情的瑞凤眼,且仪态风姿都几乎一模一样,裴二叔往那儿一站,含笑看着他们的时候,就活脱脱像是个十几年后的裴兰烬一般。

他们刚瞧见过裴兰烬那般姿态,对裴兰烬十分厌恶,现在瞧见了裴二叔,难免厌屋及乌,因此,那一双眼落下来的时候,目光都颇为不善。

裴二叔在京中多年都未曾被人拿这种眼神瞧过,怎的来了西疆,便被一群人这般瞧了?

裴二叔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了。

这群西疆小辈,端的如此无礼!

四周的长辈们也都沉下了脸,对在家的子侄厉声呵斥道:“怎能如此直视打量长辈?还不快赔礼!”

那群小辈们碍于自家长辈的威慑,都不情不愿的低头,向裴二叔赔礼。

而这时候,裴二叔也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对了,裴兰烬怎的到现在还不回来?他便问道:“到底生了何事了?裴兰烬人呢!郡主呢?”

怎么这两个主人一个都不在呢?

这群小辈们心中都揣着一个大事儿呢,今日之后,这位裴二叔怕是连西疆的门都没脸出了,但是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谁都不会站出来告知这位裴二叔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彼此面面相觑,谁都不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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