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他更不能亏欠。
到清河班已经快要下午三点了,郁霈买了两份清淡的下午茶,准备奖励两个乖巧的小徒弟。
大门反常紧闭,郁霈有些狐疑,一走近就听见秦修逾低冷严苛的嗓音。
“你不是最想要家的吗?现在你妈妈回来找你,你还不肯走?难道这个破戏就这么值得你留恋?”
“你不是没见过我爸怎么死的,你也不是没吃过苦,你真觉得有将来?别天真了,他唱得好不过是因为那张脸罢了!你以为网上的人是喜欢他的戏?都是狗屁,他们是喜欢那张脸!”
“没有他那张脸,你以为还有人听?那么多唱京剧的,火了吗?只有他一个人火了证明什么?证明他的火和京剧毫无关系。”
“我问你,他那些粉丝里有几个人能听得懂京剧的?不过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而已!你不要傻了,我比你懂京剧,它就是个古旧老派该被时代淘汰的东西!”
秦修逾情绪激动,隔着院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初粟嗓门稍微小一些,带着些纠结和怯弱:“我又没说不去,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考虑,我不能说走就走。”
“考虑,还需要考虑多久?”秦修逾气极。
他知道郁霈无论多忙,每周都会抽两天时间过来教初粟和岑忧,也知道他对郁霈的崇拜。
他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找到初粟的亲生母亲,总不能前功尽弃,“上次过年我就跟你说过,你妈妈现在没有孩子,跟她走立刻就能办移民,无论你以后想干什么都可以,你觉得亏欠他你大可以想办法补偿。”
初粟垂头低声说:“可是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道别。”
陆潮稍微一整合,懂了这师兄弟在计划什么,下意识去看郁霈,刚想出言安慰就见他一抬脚,硬生生把门踹开了。
?
乖乖。
郁霈站在门口,冷冷看向初粟:“不必了。”
初粟大骇,下意识抬头看向郁霈,脱口道:“师父,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郁霈眼尾微垂,看着初粟身上崭新的衣服和鞋,无比失望地在心里冷笑,原来上次过年他们就在商量这件事。
他花尽心思教了一年,教出来一个不告而别的好徒弟。
初粟下意识后退一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师父,冰冷、锋利、严苛,活像是换了一个人。
陆潮没开口,静静看着郁霈的侧脸有些心疼,刚才在车上他还说过以后要把清河班交给这两个小徒弟,没想到扭头他就被徒弟“卖”了。
霈来以叙(九)
“师父。”初粟骇然抬头, 呐呐反问:“您……您怎么今天就来了。”
郁霈走进院子,脚步缓慢地停在初粟跟前,“我收你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你背一遍。”
初粟被他吓住,嗫嚅道:“您说……这一行除了吃苦还要耐得住寂寞,择一行终老,火尽薪传。”
郁霈平静问他:“你要走吗?”
初粟快哭了, 但又不知如何解释他不是要抛弃师父。
“我……我不知道。”
即将六月的天,听见这个回答, 郁霈只觉得冷得心寒。
“我比你更清楚这一行有多苦, 所以给过你不止一次机会离开, 我问你能不能坚持下来,你说能,你信誓旦旦说能。”
初粟把头埋得更低。
秦修逾挡在他身前,“你别骂他, 是我不许他留下来,你想撒火就骂我。”
“你算什么东西, 我教训徒弟还轮不到你插嘴。”郁霈冷扫他一眼, 冰冷锋利傲骨霜寒,“明白了就把嘴给我闭上。”
陆潮看着郁霈的背影静默不语,听见这句话时心尖一动, 豁然想到当年的“郁兰桡”,也许就是这么孤冷高不可攀。
他忍不住想,郁霈是不是只对他撒过娇。
秦修逾尝惯了冷眼,被郁霈这一骂顿时恼怒挥拳。
陆潮反应极快, 一抬手挡住他,倦懒瞥眼:“哎, 让你闭嘴怎么还不听话呢,没到你插嘴的时候,一会给你机会发言,别急。”
“你又是谁?关你什么事!”
郁霈看都没看秦修逾,眸光再次转向初粟:“我拒绝过你,你缠了我将近一个月,甚至不惜拿你师兄和这个戏班子来算计我收你。我收了,你现在说走就走,你觉得我有可能放你?”
初粟眼眶通红,小声说:“师父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真的很不想离开你,可是……”
他之所以考虑了将近半年就是因为郁霈对他真的很好,比师兄都要好。
他几乎从来不骂自己,哪怕教学严,也只是嘴上严苛,那柄戒方从没在自己身上用过。
他给自己生活费,虽然年龄相差不多,但真的像父亲一样养着他、教育他。
可是……他真的很想尝尝有妈妈的感觉。
“师父,我不是不喜欢京剧我也不是想放弃,我只是……”初粟嗓音哽咽,小声嗫嚅:“我只是想要个家……”
“想要家?”郁霈像是听见笑话,“你拜我为师的时候怎么不想要家?现在说你想要一个家,我白教你?”
“初粟,你觉得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我养你教你,是为了你跟我说你其实想要一个家的?”
初粟听他一句句刻薄无情的反问,着急解释:“我不是、不是现在就走,我还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