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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萧大学士的年纪与姜慎相仿,远不及不惑之年,若没出这档子变故,定能在未来二十年内,牢牢稳固住萧氏一族的根基,扶持萧时晏在朝中立足。

如今萧大学士因病卸职,萧氏一族在朝中失去了最大的倚仗,而萧国公年事已高,空有显赫爵位,却早已无了实权。

故而萧家百年望族的盛衰荣辱,全部压在萧时晏这个嫡长孙的肩头。

雨仍在下着,冷风萧萧,不见停歇之意。

姜玉竹撑起油纸伞,距离萧时晏近了些,瞧见对方清瘦了不少。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道。

“我很好,你呢?” 男子淡淡一笑,声音一如既往,朗润如玉,空灵悦耳。

“我也很好嗯萧伯父的身体如何了?”

“好些了,在我离京前已能自己进食了。”

姜玉竹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宽慰道:“萧伯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过了片刻,她又补充道:“一切都会变得好的。”

萧时晏盯着少年明亮的乌眸,觉得那温润眸光就好似一汪暖泉,滋润了他疲惫不堪的心。

府中骤然生变,他眼睁睁目睹曾经象征着绝对权威的父亲轰然倒下,而自己一夜之间被强行拉扯着成长。

他要在泣涕如雨的母亲面前故作坚强,要在惶恐无措的族人面前维持稳重。

他收敛起心底悲伤,掩藏起无助彷徨,吞声饮泣,只因他是萧氏一族未来的期望。

从始至终,从未有一个人站出来,心平气静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故而当萧时晏从姜玉竹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他清澈的眼眸闪了闪,眸底泛起淡淡的水雾,他忽然伸出手臂,紧紧环绕住了眼前的人。

姜玉竹一时间愣怔住了,耳畔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瑶君,谢谢你。”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二人没有多言,彼此却好似都能领会对方的心意。

因萧时晏的个子比姜玉竹高出半头,当他俯下身与她相拥,眼前的视线就蓦然空了出来。

故而当太子那张阴沉得可以拧出水的俊脸骤然出现在眼前时,吓了姜玉竹好大一大跳。

她不动声色从萧时晏怀中挪出身子,扯唇一笑,干巴巴问道:“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詹灼邺冷冷打量着共持一伞的二人,伞下两个人气质相似,一个流光似星,一个皎洁如月,两人相拥在一起时,好似星月交辉,珠辉玉映,瞧着登对又养眼。

可独属于他的光,又怎能洒落在他人身上。

詹灼邺盯着小少傅僵笑的小脸,语气平淡:“车内有些闷。”

说完,他似是不经意扯开罗纹刺绣领口,微微敞开的衣襟口下,露出男子修颈和线条紧绷的喉结,隐约可见喉结上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萧时晏的目光落在太子颈间牙印上,眸光骤然变得暗沉。

姜玉竹生怕太子这般明晃晃的举动被茶棚下的其他官员发现端倪,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却不敢离得太子太近,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双手相交撑在额头上方挡雨,讪讪笑了笑道:

“殿下莫要贪凉,快把衣裳穿好。”

少年仰着玉瓷般的小脸,浓睫微颤,绵绵雨水滴落在少年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宛若被露水打湿的玉兰花,惹人怜惜。

两个男子不约而同举起手中油伞,欲给雨中摇曳的白玉兰一所庇护。

伞架相撞,两柄伞面上积攒的雨水哗啦啦落了下来,一滴不剩全浇在姜玉竹的脑袋上。

姜玉竹:

萧时晏见状,忙收回他手中的油伞。

詹灼邺拉住被浇成落汤鸡似的小少傅,一把将人扯进他的伞下。

两个男子同时抬眸,四目相对,短短一瞬间,目光相撞之处似有电光火石闪过。

须臾后,萧时晏将伞递了过去,男子挺拔的身子暴露于雨下,不卑不亢道:“殿下,这柄伞是姜少傅的,臣的马车距离此处不远,无需撑伞。”

詹灼邺没有接过萧时晏双手奉上的油纸伞,黑涔涔的目光落在对方被雨水打湿的俊秀面庞上,片刻后,才冷冷开口道:

“姜少傅可以与孤共执一伞,雨势不小,孤劝萧世子莫要逞强,毕竟萧氏一族的兴衰成败,都瞩望着世子你呢。”

太子这话,就有几分胁迫的意思了。

萧时晏眸光骤然转冷,握着伞柄的指骨因用力微微泛白。

姜玉竹从太子身后冒出头,主动打破两人间冻结气氛,她扬起笑脸,温言道:

“时晏,这柄伞你先拿着,我身子瘦弱,和太子挤一把伞正好,前往金乌的路程刚过半,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万一淋湿了身子生病就麻烦了。”

说完,她轻轻扯了扯太子的龙纹袖摆,又眨了眨明艳的大眼,低声道:

“殿下,臣突然起刚刚在整理文书时,发现兵部送达的一册卷宗内有纰漏,还请殿下随臣返回车内查看。”

詹灼邺垂眸盯着小少傅讨好的小脸,伸手搭在少年腰肢上,五指一点点收拢,凤眸含笑,温声道:

“好,少傅离孤近一些,莫要淋到雨。”

“多多谢殿下关怀。”

君臣二人共撑一伞,渐渐消失在白蒙蒙的雨幕中。

萧时晏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眸光暗淡了些许,眼底涌动着各种情绪,有依依不舍的缱绻柔情,亦有失去的追悔莫及,种种复杂情绪交杂在一起,最终被他敛进眸底。

如今的他,还不够强大,甚至都不能给心爱之人一个躲避风雨的庇护所。

他要变得更强大!

————

刚刚还温柔多情的绵绵细雨,转瞬间就变成瓢泼大雨。

姜玉竹随太子登上马车,她从整理好的文书里抽出一册交给太子,忐忑不安等待着对方落下的雷霆万钧。

出乎她意料,太子平静接过文书,好似真的信了她刚刚随口扯出来的谎话,展开宣纸翻阅起来。

桌案上的兽首鎏金香炉吐出缕缕烟气,太子身后的竹帘窗撑至一半,露出氤氲缭绕的山景。

方方正正的窗框,圈出一幅谪仙下凡的山景图。

“矮塌右侧木匣内有孤的衣裳,你去换上一套。”

姜玉竹闻言皱起眉心,答道:“臣等殿下审阅完文书,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再换。”

太子抬起长眸,眸底噙着冰冷的水汽,语气淡淡:“少傅是想让孤亲手给你换上吗?”

姜玉竹不再多言,提起湿漉漉的衣摆钻进山水屏风后。

太子乘坐的马车极为宽敞,车内不仅置有茶案蒲团,还在紫檀屏风后安置了一张小憩的矮榻。

姜玉竹解开锦袍,她悄悄从屏风一侧探出头,瞧见太子还坐在蒲团上垂眸审视文书,这才蹑手蹑脚褪下湿透的外衫。

太子的衣裳多以玄色为主,她顾不得挑选样式,随便从衣匣里抽出一件披在身上,快速系起腰间系带。

好巧不巧,她随手抽出的衣裳正是太子在北凉时所穿的金丝软甲锦袍。

顾名思义,这件锦袍的内衬里缝有一层薄如蝉翼的金丝软甲,用来护住心口,防止流箭所伤。

姜玉竹从未穿过这种衣裳,手忙脚乱中,她把软甲扣和缎袍系带缠到一起,衣带越缠越紧,最后在腰间绕成一块死结。

“要孤帮你吗?”

姜玉竹抬起头,撞上屏风外一对深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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