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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可她也失去过至亲, 她知道那是什么感受。

文禾心乱如麻, 双手微微发抖地去拨电话, 但盲音一直响,明明不久前才跟她通话的人现在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搞定没, 走啦?”nana也起来了, 收拾完喊她去会场:“叫的车要到了,我们先下去。”

“好, 我马上。”文禾应了她一句,手机还维持着拨号的状态, 再三打不通,只能联系吕晓诗。

好在快要到达展馆时吕晓诗回复了, 说宋川去看过, 人没事, 在家睡觉。

高高悬起的一颗心落下来, 文禾无力地靠向椅背, 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周柏林,那天在酒店看到明明还精神奕奕的一个人, 怎么会突然没了?

“怎么了文美女?”范鹏在前排的副驾回头:“没事吧,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文禾摇摇头:“没事。”

“时差没倒过来吧?”范鹏抖抖领子,下车走了。

展馆的布局大同小异, 范鹏在里面走四方步, 说以前第一次出国参展还是和周鸣初一起:“高佬周英语溜, 我那会儿还是跟他后面谈的客户。”但姓范的似乎又并不热衷展会, 山长水远,来就像走个过场,偶尔对人指手画脚。

不过他做直销的生意就做得很好,业绩节节高。

nana悄悄说:“他玩的那一套我们是搞不懂。”

也不是搞不懂,是不敢做。

文禾看眼范鹏,握着手机想很久,给周鸣初发了节哀两个字。

直到展会结束,周鸣初也没回复。

这几天里,文禾极力稳住自己,不让工作上掉链子,影响同事。

最后一天清场,nana过来拍了下文禾的肩,文禾正想事,被吓得一惊一乍。

nana也被她吓到,拍着胸口说:“怎么了怎么了?看你没魂一样。”

“没事……没事。”文禾定定神:“你忙完了么?”

nana说是啊:“刚把这边数据发过去了,谷总说咱们干得不赖,回去要给咱们设宴接风。”

文禾笑笑:“那好啊,没白来。”

nana瞧了她好多秒,伸手摸她脑门:“下午做那个海娜纹身你去不去,可以保持半个月的。”

女同事都去,文禾也不好落单,跟着一起了。

手绘图像,被问到想画什么时,文禾点开手机翻那个命名为宠物的相册,很多麻圆的照片,nana凑过来帮她选,一路划划划,忽然划到一条满嘴尖牙的鲨鱼。

nana吓一跳:“这什么?”

“柠檬鲨。”文禾连忙划掉那几张,选定后收到吕晓诗发来的照片,周鸣初爸爸出殡的黑色挽联,以及送行的悲痛人群。

翻看照片,只见到周鸣初一个背影,高大沉毅,恍惚地看着,跟他爸爸有点像。

宋斯兰也这么想。

她赶回来参加前夫葬礼,看见儿子肩背和行站的姿势,跟她那位前夫年轻时如出一辙。

前夫的遗照就在眼前,宋斯兰对周鸣初说:“你爸爸这辈子也算圆满了。”为了何琳离的婚,又为了何琳女儿没的命,多讽刺。

她恨周柏林,恨他违背他说过的誓言,恨他让她生了孩子却又把她困在围城里,恨他婚前百说百随,婚后却说她浑身是刺,然后转身找了个温温柔柔的,对她完全就是一种羞辱。

也恨他一边出轨一边忏悔,再跟她从忏悔到互相指责,把她逼到一个矛盾的尖锐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

她一直强势,不想当可笑的那一个,于是选择造反,却在造反的过程中被儿子看见,然后余生都要接受儿子冷冰冰的翻检。

当曾经在心里骂过多少次,咒过多少次希望去死的人有一天真的躺在这里,宋斯兰有一种撕裂性的快感,她想他罪有应得,到底栽在了何琳母女身上。

宋斯兰想笑,却潸然泪下。

周鸣初在旁边一动不动,直到卢静珠打来电话。

她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说这回的事是谷志德教唆的。

周鸣初问:“你怎么能确定是他?”

“他跟那个谁认识。”卢静珠说她那个开车的前男友:“他们之前还见过面。”她已经几天没阖眼,慢慢地想起更多细节,比如谷志德跟撞人的畜生常约台球,又比如分手的时候,谷志德跟她说的那些话。

看透她劣根性的那一眼背后,分明也有一丝平静的审判。

他也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说她在外面怎么玩都可以,但记住要在他身边,不然他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刚在一起的时候也说等了她很多年,是为了她离的婚。

到现在,是卢静珠一想起就毛骨悚然的程度。

周鸣初问:“你诊所的投资人是他介绍的?”

卢静珠说:“是他牵的线。”

“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想清楚了?”

卢静珠抖着嗓子说:“想清楚了,他也是个神经病……”但报复的,应该不是她过桥抽板。

谷志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鸣初点掉电话,仪式结束后跟许明灿几个人商量一些事,各有各的方法和渠道,所有人把头绪一碰,各自去忙。

回家后拧开音响,音乐铺满房子每一寸。

读书时候懒,在家不愿意出去,每次父母一吵架他就感觉房间在扭曲变形,刚开始希望自己耳朵能长一点,听清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后来希望空间能再扭曲一点,最好把他压聋,听不到任何争吵。

再后来音响一开,听不到任何争吵,乐器一吹,连自己的声音也没有了。

躺会,起来去喂鱼。

到缸边时手机震动,周鸣初抬屏看了看,伸手划开,那边传来文禾的声音:“喂?”

周鸣初打开盖,柠檬鲨的嘴立马拱出水面,被他用食盆把脑袋压回去。

终于打通他的电话,文禾在那边听到动静:“你在忙么?”

“在喂鱼。”周鸣初说。

“哦,这样。”文禾犹豫了下,问道:“你……还好么?”

周鸣初只说了一个字:“好。”

隔着听筒,文禾看不到他什么表情,想了想又说:“你爸爸的事,你不要太难过了。”

周鸣初问:“你那时候不难过?”

文禾抿了下嘴角,当然难过,就是因为她也经历过难受过,才更能体会他的感受。

“节哀顺变吧,意外这种事,都料不到的。”她安慰他。

等很久,只等来周鸣初一句:“有电话,挂了。”

从头到尾他语气都很平静,但越是这样,文禾越是一颗心揪得不好过。

父母去世时她才上三年纪,三年级是可以哭得歇斯底里不顾形象的年纪,但周鸣初,她猜他现在只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果然几天后遇见,周鸣初毫无异常。

是在给她们庆功的餐厅,她中途出去接电话的时候看到周鸣初一帮人,文禾都认识,他们也认识文禾。

露台上的周鸣初在抽烟,侧头看她一眼,几秒后收回视线,跟旁边的朋友说着什么。

唐书宜带着孩子过来:“叫姐姐。”

“安仔。”文禾蹲下去跟小朋友玩,伸出一根指头握握手,另一只手点他脸颊逗弄。

玩了会,不可避免地提起周鸣初爸爸的事。

唐书宜跟她也算有交情了,低声问:“你们两个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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