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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节

 

这些日子,他最大的乐趣,也就是跟姜星火在飘荡于莫愁湖上的“九江号”里纸上谈兵,讨论如何进攻安南,却是无缘亲自率领这数十万大军发动灭国之战了。

“要是给我这个机会,说不得日后史书上,还能留下个‘内战外行、外战内行’的名声,洗刷一番耻辱?”李景隆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看来,他是没这个机会了。

六位国公里,丘福太老、徐景昌太小、姚广孝不上战场,而徐辉祖各方面并不如李景隆,可偏偏只要朱能在,皇帝显然是更信任朱能的,李景隆就永远不会有这种机会。

在李景隆艳羡的目光中,朱棣带着朱能从高台下走下去,两人骑上战马,朝即将南征的大军走过去。

朱棣穿着一身赤金色盔甲,手持金龙宝刀,全副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而在他和朱能的后方,跟随着数百名由忠义卫指挥使童信带领的骑兵,每个人身披黑色铠甲,手里握紧锋利的长矛,胯下坐骑浑身雪白,犹如天马一般。

大军列阵以待,旌旗飘扬,杀气腾腾。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朱棣来到队伍前面的空地时,士卒纷纷用兵器锤击着胸甲高呼,他们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震慑四野。

朱棣挥动了一下金龙宝刀,大喊道:“儿郎们,踏平安南!”

“万胜!万胜!”

士气高昂的喊声响彻四周。

朱棣把象征着军权的征夷将军印亲手交给了朱能,用绶带给他配在腰间。

“出征!”

伴随着东路军主帅朱能的一声令下,浩荡的大军向着西边疾驰而去,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烟雾缭绕。

——————

朱能的这支大军战兵和辅兵足有数万人,这还不算他带过去负责后勤补给的民夫。

由于路途遥远而且海船被郑和带走了,海上运力严重不足,朱能的东路军必须乘内河水师的船走水路,沿长江向西逆江而上,计划的路线是经安庆、武昌、岳阳进入洞庭湖,沿湘水经由长沙、衡阳、零陵进入桂林,沿桂江南下至苍梧,自此向西经西江、郁江上溯至南宁,最后沿左江抵达广西太平府。

这段水路,不出意外的话,全程要五十二至五十五天。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在大军刚刚抵达安庆的时候,主帅朱能,病倒了。

一艘巨型楼船停靠在安庆渡口,朱能正在船舱中休息。

他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脑海中却总浮现不久前点将台下面的画面。

那群骁勇善战的士兵在吶喊着冲锋陷阵,一往无前。

他们的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上的乌云驱散。

而下一瞬间,画面却变成了满地狼藉尸体的战场。

朱能闭上眼睛,脑袋却越发混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最终,他叹了一口气,索性想要起床透透气。

这时候听到船舱里的动静,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推开房门,快速跑了进来。

“父亲大人!”

朱勇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朱能没有照镜子,他自己不知道,此时由于去年以来逐渐加重的水土不服以及刚刚患上的痢疾还有其他疾病,他已经有些瘦脱了相了,而且双眼变得一片通红。

若是朱能一直在南京待着,那么或许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他还能好转过来,可偏偏又要坐船颠簸,长江中游在盛夏时分的气候更加令他的身体难以承受。

所以短短一段时间,他就迅速衰老憔悴。

“勇儿啊……你来干什么?”

朱能极度虚弱地说道:“为父没事……”

“父亲……我听说张辅将军说您病了,所以特地从前军回来探望您。”

朱能的面色很严肃,闪出了几分不耐:“军中岂可如此儿戏?快快回去!”

“可是您的脸色很差。”朱勇关切道。

朱能顿时怒视着朱勇,厉声喝斥道:“还不快滚?”

见状,朱勇忙跪倒在地,连声哀求:“父亲大人息怒,孩儿实在放心不下您,只怕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啊!”

朱能冷哼一声,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勉强靠着床坐了起来,接着,他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咕噜噜地灌了几口凉茶。

朱能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痛,但是凉茶下肚,心中的烦躁之情并未消减多少,反而愈演愈烈。

朱能也是跟随朱棣打天下,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是威名赫赫的虎胆将军,而如今短短时日,却连床都下不来了,如何不让他胸中气闷?

“父亲”朱勇依旧固执地叫道。

“咳咳快滚,否则别怪为父对你不客气了!”朱能怒斥道,手摸上了刀柄。

朱勇见状只得退了出去,朱能死死地用手捂住了嘴巴,一口黑血,赫然从指缝中流淌了下来。

但朱勇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船头目送滚滚大江东去。

他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可他也知道,父亲虽然嘴上骂他,心里肯定非常难受,因为父亲知道,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为了他不顾自己死活的人。

在这时候,被他召来的随军医师到了,随军医师早已经给朱勇诊断过了。

“夫天哮者,盖因时行传染,极难奏效,其症嗽起连连不止,呕吐涎沬,涕泪交流眼胞浮肿,吐乳鼻衄,呕血睛红,又称‘鹭鸶咳’或‘疫咳’。”

这时,身后不远处的船舱里传来了一连串紧接不断的短咳,连续数十声,最后伴随着嘶哑的高声哮吼而结束。

“如何医治?”朱勇忙问道。

“川贝母,枇杷,冰糖,三者各一钱,加水,为一日量,连服三天可缓解。”

随军医师的头越埋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等听到最后,朱勇哪还听不懂,这根本不是药,就是润喉的安慰剂。

听了随军医师的话,朱勇心头顿时绝望无比,就仿佛是一块石头,随着江水沉了下去。

自己的父亲,得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疑难杂症。

“派往南京的信使出发了吗?”

成国公府的家将看着少主,心疼地答道:“第一时间便出发了,如今想来,已经到了南京了。”

朱勇看向东方,想起了姜校长与父亲之间的纠葛可怕的是,如今的事实,似乎印证了姜校长的预言。

越是无视提示一意孤行,越是会走到宿命的终点。

现在能救朱能,似乎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姜星火了,朱勇不觉得即便是皇帝派御医过来,又能改变什么。

此时,朱勇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姜星火身上。

“姜校长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你,不,我亲自去!我亲自去给姜校长下跪认错,求他救救我父亲大人!”

救命

南京,奉天殿。

“陛下,大事不好!”

一位老太监顾不得宫里趋步而行的规矩,走进殿内焦急道。

“何故慌张?慢慢说,这像个什么样子?”朱棣放下手中的奏折道。

看着老太监的模样,朱棣心头也是奇怪,这老奴平素稳重的很,今日如何这般举止失措?也不知是什么大事。

老太监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回禀陛下,刚才有成国公府家将紧急来报,成国公病倒在安庆了!”

“什么?!”

闻言,朱棣脸色大变,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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