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晨光渐起,透过窗帘的缝隙渗到孟敬侧脸。
时年在床上安睡,孟敬则靠坐在床边一夜未眠,眼下泛起了淡色的乌青。他扭动了一下酸麻的脖颈,捂住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孟敬偏头看着时年的睡脸,墨色眼瞳流露出怜惜,他曲起手指抚摸着时年的下巴,细腻温暖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反复揉蹭。
失而复得的心情不只是喜悦,还有更深刻的不安,让他一步都不想离开时年身边。
他为时年掖了掖被角,走到角落轻手轻脚翻动着自己的行李袋。
从夹层里摸出一张手机卡,孟敬拿起手机爬下二楼,躲进了卫生间。他坐在马桶上换上那张卡,随后把手机调成静音。
不多时,层叠拥挤的信息占领了手机屏幕,孟敬没去看,而是拨了一通电话。
短暂的等待过后,困倦模糊的嗓音从听筒传来。
“hey……nighttitelltoorrow……”
孟敬压低声音直接道:“是我,塞勒斯。”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对方惊喜道:“abel!哦——你还活着!”
“我没有太多时间,塞勒斯,我的硬盘你应该好好保存着——”
“当然,我把它放在很安全的地方。亚伯,你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确认硬盘吗?”塞勒斯唠叨起来:“你突然提前毕业,不告而别,实验室的同伴们都很担心你——现在你又突然出现,只关心一块冷冰冰的硬盘?亚伯,或许你应该信任我们,让我们帮助你!”
孟敬沉默半晌,感动道:“谢谢……当时时间紧迫,有些事我必须尽快处理,那个硬盘里除了论文和实验数据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塞勒斯,我的确需要帮助,但不是现在。”
塞勒斯叹气:“好吧,好吧——你要记得,我们的目标都是为了推进附属性别平权,别单打独斗,好吗?”
孟敬笑着回应了塞勒斯,没有继续说太多便挂断了电话。
和塞勒斯相识是在英国读高中的时候,身为do的塞勒斯并不像其他刚确认do属性的人一样骄纵,反而显得十分厌恶这层身份。
真正成为朋友,是在一次霸凌事件后。
一个sub同学被几个恶劣的do同学欺辱,孟敬挺身而出阻止他们却有些寡不敌众,幸好塞勒斯及时出现,他那个是sub却格外强壮的表弟亚瑟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些do。
塞勒斯与亚瑟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但身为sub的亚瑟无论在家族还是社会总是处处吃亏,因此塞勒斯才想要改变现状,推进平权。由于三观贴合,理念相同,他们很快熟悉,并一同进入了同一所大学的生物科学院,在教授的帮助下组建了附属性别基因组进化研究实验室。
孟敬思考片刻,又打出一个电话。
贝利特办公室电话响起,助手艾玛很快接通。
很快,艾玛便离开办公室走向实验室,贝利特正在发火,实验室一众人在低气压中鸦雀无声。
玻璃门被叩响,艾玛犹豫道:“鲁斯先生,亚伯打来了电话——”
有人毛手毛脚打翻了实验器材,一些装着纳米颗粒的容器支离破碎,两鬓全白的贝利特正怒气冲冲的斥道:“那些纳米尘埃非常难得,请你们珍惜这些资源!很快就要进行临床试验了,谨慎一些!”
说完,贝利特摇着头离开。
贝利特走得很快,艾玛只能小跑着跟在他身边说:“鲁斯先生!请等一下,亚伯已经挂断电话了,他让我转达几句话——”
贝利特停下脚步皱眉道:“别告诉我,他还是不想参与研究——或许我应该亲自去爱丁堡一趟……”
艾玛摇头说:“不,先生,亚伯说很快就会回来,他决定加入您的研究所。”
贝利特非常惊讶。
自从知道他的研究方向后,亚伯明确拒绝过他,可他很清楚亚伯的聪慧与天分——亚伯在大一就加入了实验室,并用短短一年时间协助团队产出了三项研究成果,基因组学界早已经注意到了他这颗新星,很多高校和研究所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贝利特既兴奋又担心。他的研究已经多年没有新成果了,研究所的成员走了大半,连他的资助人也逐渐缩减了投入,把亚伯召回自己身边,无异于雪中送炭。
可亚伯,也实在与他的亲生父亲荆楚太相似。
贝利特眉目低沉,右侧下颌角一处陈旧的伤疤紧紧的绷起来。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艾玛离开,贝利特独自走过暗沉的走廊,走向只有他能乘坐的,通往这栋建筑顶层阁楼的电梯。
1,2,3,4。
轻微的失重感过后,电梯停下。
门缓缓打开,一段不长却贴着米色壁纸,铺着枣红色地毯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剥落了油漆的铁栅门。
贝利特从领口掏出一直贴身挂着的银色钥匙打开门锁,幽暗的房间里传出铁链碰撞的声响。
他揉揉眼睛,在身边的柜子角摸出一盒火柴,点燃了旁边的烛台,柔和的烛光盈满整间阁楼。
阁楼很大,他打造了一整层舒适温暖的生活区域,让他最爱的女人住在这里。
“玉……”
贝利特举着烛台,柔声喊着齐芳玉的名字,向角落最阴暗处走去。
光晕跟着他的脚步,照亮了一个被长长铁链扣锁住的,苍白娇小的长发女人。
她正侧趴在柔软的羽绒床垫里,身穿白色的睡袍,几乎与被褥融为一体。
“玉,吵醒你了吗?”贝利特坐在床边地面上,将烛台放在身边,抬手轻轻抚摸齐芳玉的头发,她薄薄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睁开来。
墨黑的瞳仁清亮的直视着贝利特。
贝利特亲吻了她的额头,微笑道:“亚伯就要回来了。”
齐芳玉坐起来,脚腕的轻质合金项圈带起了细却结实的铁链,磕碰出清脆的声音。
“回来了?”
齐芳玉眯眼笑起来,她眼角不见一丝皱纹,只是鬓发已然花白。
贝利特惊喜道:“是的,亚伯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齐芳玉的疯癫时好时坏,很多时候是不能正常交流的,贝利特以为她现在是清醒的,可她却马上说:“阿楚回来了,我得去做饭了。”
这样说完,齐芳玉便起身蹦跳着下了床。
连日的疲倦和失落让贝利特忽然觉得急躁。
他抓住齐芳玉的肩膀逼迫她面对自己:“看看我是谁,玉,我是谁!”
齐芳玉眼神疑惑:“你是谁?阿楚怎么没来?”她忽然像看到了什么一般,视线落在贝利特身后,她嘴角上扬,难掩惊喜:“阿楚!你回来了!”
她挣脱贝利特,扑向他身后,却也只是抱住了窗帘。
厚重窗帘外的光线遮遮掩掩的照射进来,晃得贝利特闭上了眼。
他苦涩的抿了抿嘴,看着齐芳玉像真的迎接下班的丈夫一般忙碌着,她手中空无一物,却替对方挂好了衣服,系上了围裙,切好了菜,煮好了饭。
脚腕上的铁链哗啦哗啦的响着,可齐芳玉的耳朵里仿佛只能听见丈夫与她交谈,她始终微微笑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回应着丈夫的话。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贝利特见过了无数次。
他像一个透明人,或者说像一个家具,被齐芳玉绕来绕去的躲闪着。
也如同之前无数次的结果一样,贝利特从门边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