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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节

 

子产在范鞅面前强作精神,微微抬手。

“范中军不必多礼。”

范鞅此时的身份,乃是晋国中军佐。作为晋国名义上的二把手,地位本就不低。而实质上,范鞅又因为与其他诸如中行氏、智氏、乃至邯郸的赵氏都都同属于太行山以东的晋东集团,其封邑又与诸如卫国、鲁国、郑国、甚至是周王室,都是直接接着的!

而且范氏,当时又与秉政周王室的刘氏是姻亲关系,所以,从名望上,晋国范氏的声威也就完全盖过了时任中军帅的魏杼。

“范中军日理万机,能来我郑国作客,实属不易,一路辛苦了!”

“子产大夫言重了,此前郑国所发生之事,鞅亦是有所耳闻,确是令人唏嘘啊……”

郑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确实不少,四国大火,祭氏覆灭,而后郑商亦是被大规模迫害或死或逃,这些都让本就以商人立国的郑国,蒙上了一层阴霾。

再加上近来,执政卿丰段离奇去世,以及驷氏宗主驷带亦遭横死。

这些接二连三的变故,放在任何一个小邦,都像是遭了狂风暴雨一般。

所以这种情况下,也就难免不被心怀叵测之人给抓住了小辫子。

子产知其来者不善,所以并没有接下范鞅的这个话茬,而是直接打岔出去,给他介绍了起了一旁的游吉和李然。

范鞅听到李然之名,眼睛也是不由得眯了一下。

“二位大名,鞅亦是如雷贯耳啊!”

李然笑道:

“呵呵,小人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竟是辱没了尊听。”

二人见礼后,子产这才言归正传说道:

“对了,不知范中军此番前来我郑国,是所为何事?”

子产其实这完全是明知故问,但又不得不作此问。而他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稍稍有些低沉,并略带着几分威压之意。

子产是何等聪明之人,范鞅的心思,他其实早已窥得清楚明白。

他自知命不久矣,所以若是此刻应对得不妥,郑国恐怕日后又是一场大难。

范鞅来访

范鞅听子产如此问,倒是若无其事的叹息道:

“鞅此番前来郑国,一则是特来朝觐郑国新君,自郑伯继位以来,鄙国还未曾派人前来恭贺过,这毕竟是与礼数不符。这二来嘛,则是为代我晋国,特来吊唁驷子上和丰伯石的,这三来嘛,自然是来看望您这如今郑国穆族中仅存的公孙大夫了。”(驷带,字子上)

郑伯宁即位以后,丰段便开始兴风作浪,郑国朝野进入纷争混乱时期,晋国也只是派了一个使节祝贺,并无重量级人物来过。

所以,范鞅此番前来,倒也符合大国礼数。

而驷氏和丰氏作为郑国的六卿,其二者的突然离世,晋国派来一名上卿前来吊唁,也是理所应当。

至于来看望子产,那说白了,就是来看看子产的身体状况。

子产的健康,可以说如今是和郑国的安危是休戚相关的,乃是郑国上下的头等大事!

子产淡然笑道:

“侨已是行将就木,其实也没什么好看望的。”

范鞅稍稍一怔,没有想到子产竟然直截了当的就这般说了,这倒是反而叫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大夫言重了,大夫只管安心静养,身体自能痊愈……”

范鞅说罢,就显得颇有些冷场。此时,他只能是急中生智,不禁问道:

“对了!关于驷氏宗主和伯石大夫之死,鞅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

“想那良伯有,鞅其实此前也是见过的。不曾想,其竟能死后还化为厉鬼前来索命。这世间,难道当真有鬼?”

范鞅这一番问话,其实也是另有所指,那便是旁敲侧击的问问:他们郑国现在究竟有没有稳定下来呢?

很显然,郑国若是稳定,那他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郑国若是露出半分的卿族之间的不睦,那便等于是还有机可趁!

届时,范鞅想拿捏住他们郑国,也就变得相对容易了!

“呵呵,这世间当然是有鬼的!人初生时,最初变化为形体,依附形体而存在的精神叫做魄!魄属阴,而依附阳气而存的叫做魂,一人若居高官,享用物类众多,魂魄强健。就算是匹夫匹妇奉养甚少,但横死依旧魂魄未散,尚且还能凭依于人身,而为淫厉以害于人。伯有他三世相继为卿,享用物类的奉养非常弘大,其无病被杀,成为厉鬼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呵呵,想我侨这一生,所受奉养,所得的禄位也是颇高!故而,待我自去之后,想来也应该能化为鬼魂去庇佑我郑国吧。”

子产的这些话,其反击敲打之意也是十分的明显。

其实,子产他自己又如何会信得这些个怪力乱神之说呢?他当年,那可是力排众议,死活都不肯取玉器去“贿赂”那提前发出了“四国大火”预警的“预言家”裨灶。

而在郑邑大火之后,又有传言说“龙”现身于洧渊,郑人于是又想祭“龙”,也都被子产给断严辞拒绝。

也正因为他的这份“不信邪”,日后却是被丰段等人所利用,成为了后来他们攻击子产失政的一把利刃!

所以,要说子产信这世间鬼神之说,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如今他却依旧如此“违心”的跟一外人说着鬼神之玄学,这又是为何呢?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

子产的这一番言论,潜台词无非是:

既然伯有能化为厉鬼杀死仇敌,那么以后晋国若是对郑国不利,那他子产难道就不能化为厉鬼,让敌人也身首异处!

范鞅当然也听得出,子产这一番话的恫吓之意。

“呵呵,恐怕子产大夫跟伯有不一样吧?伯有那属于横死,精气尚充沛,但子产大夫如今……”

范鞅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其意也很明显,那便是子产乃是属于寿终正寝,应不在此列,也就是说,你子产就算是死了,那也就是死了,不存在还能化为厉鬼之说。

再说直白一点,子产大夫再厉害,死了之后就再影响不了天下之事了。

子产却不由的笑了起来,并是岔了气,又不禁猛咳了几声:

“呵呵,侨虽身羸,而侨一心为国,其中的怨气也自不小啊。”

“另外我郑国的后继之人,想来也会待侨一如既往。只要侨的供养不断,那郑国日后若有难,呵呵,侨自当显迹啊!”

子产的这一席话,倒也是清楚明白,其实说白了,他就是认为在游吉、印段、李然等人的扶持下,郑国自可重振雄风。

所以,他们郑国也绝不是好惹的。

范鞅见子产如此回答,思维敏捷,头脑清晰且滴水不漏,也知郑国气数未尽。

于是,也是不由笑了起来,并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大夫所言极是,看来郑国后继有人,鞅也不必担忧了。”

“呵呵,范中军日后若能和我郑国保持和善,此于两国之民,那自然是皆得裨益啊!”

“大夫放心,鞅受教了!”

范鞅也算是得到了一个答复,对于子产的告诫,他自然是清楚明白。

随后,范鞅便是若有所思的告辞离去,而子产则又交代了游吉和李然几句,便让他们也都各自回去了。

游吉和李然步出子产的府邸,对视一眼,游吉感喟道:

“子明,大夫恐是真的时日无多了,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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