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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不忡无忧

 

这话要传到那位大人耳朵里,他今晚就得死。

还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道。”我心烦意乱,“现在只是要我为她看病,并看不出什么来。”

我决心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倒是你,突然跑到这儿来,想好往后怎么办了吗?玦城可不比南城,处处是杀机。”

“杀鸡?”他一合掌,“听说玦城烤鸡是一绝……”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若是宁诸在还好,还能帮我时时帮衬照应看顾你一点儿,可惜他回东城了……”

“宁诸?听着就不似个好人,像个迂腐老头子!”

“姓蒋的你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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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下来,弄得身心疲惫。揉着风池穴坐车回尤庄,却老远听到男人大吼大叫的声音,意识到有些不同寻常,叫车夫放慢脚程,就在这下车。路过仟儿跟她住的北苑,往里一瞥,里面举着火把铁钳的若干人,犹如地狱赶来收人的恶鬼,顿时了然于胸,准是又闯祸了。

真是麻烦啊。

我继续往前走,回了东厢的客房。

仟儿莽莽撞撞地跑进来,一见到我就扑上来哀嚎:“公子公子!救救曲姑娘罢!快要被人打死了……”

为什么我身边没有一个省心的?

我找来一张纸,提笔写下一些字,交到仟儿手中,“你照着这样说便是了。”

仟儿走后,我站在窗户前,月光如水,静谧悠然,照在书桌旁,漫在宣纸上,砚台浸泡在这水光里。轻研细磨,提笔落字。

水凉月上步迟迟,酒未阑珊归几时;

云解人心知自性,无为天意是相知。

心里却莫名烦躁不安。

没法静下心来,就出门转转,站在她的院子门口,还没有跨过那门槛,看见她在仟儿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又退了出来,终究只是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或许再是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坚不可摧。

仟儿来跟我汇报情况,我慢慢在纸上写下一个“静”字,“嗯。可是睡下了?”

“刚才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不肯把手从脸上拿下,回了房间接着哭,又不让我们进去看她。我在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听着没动静了,想着是睡下了,这才来见公子。”

“你做得很好,仟儿。”

“对了。”她又拿出一本书,“这是曲姑娘要我转交给您的,说是给你的礼物。”

我翻开来看了看,里面夹着几页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似乎,有什么要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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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仟儿对昨日的事耿耿于怀,她想不通我为什么不让她去求覃翡玉伸出援手,反复说“何必呢”“不至于”“何必遭这罪”,该怎么没告诉她,有些时候人跟人之间施恩济惠不是那么简单的,在你看来阻止这一切只是你们公子清清浅浅一句话的事,但于我意味不同。

我开不了这个口,承不了这份情,她不会懂。

她不懂,我也不奢求解释了她理解我,我闭口不谈,听见她絮絮叨叨,“公子为了救你,可是答应了尤大小姐的要求,条件是以后都别再找你麻烦……”

我筷子跟碗一起掉到地上,“你说什么?”

她端着碗的手也一抖,“公子不让我跟你说,怕你太感动。”

感动,我是感动。

以为我那天赢了一场,终究还是输了。

可能如她所说的,被踩在脚底下敝履草虫一样的东西,它能说得上什么话,你见过被撵死的虫子发出的叫声有人听到过吗。

你看,她多可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很重要,真可悲。

他不明白那件事对我的意义,他便答应她了,无意间折辱的是我的自尊,他并不知情,不该被怪罪,尽管明白这一点,我还是从内心深处生出幽幽的怨气跟怒意。

我径直走出去,又想到该去哪里找覃翡玉,驻足转身,仟儿撞到我身上,哆哆嗦嗦,声音带飘儿,“你能不能别杀了公子。”

看情况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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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内,尤家女眷坐成一圈,尤万金在正中,覃翡玉与椎史坐在侧位,正悠闲地端着一杯茶在喝,我来得晚,情况却也一眼便知,那婢子跪在中间,呜呜咽咽地啜泣。

我上前把小簪儿扶起来,问尤老爷她犯了何事,自认为态度还算平易近人,和和气气,我道昨日向我发难不成,今日就来刁难一个小婢女,一人做事一人当好吧。

“谁有空拿一个小丫头出气。”位于尤万金左手的四夫人先沉不住气了,“今天说的都不是那档子事儿,你自己问问这小丫头做了什么吧。”

右手边的五夫人接着道:“我们尤府训下人关你什么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这种事当以家法处置,你少瞎搀和。”

“是啊。”八夫人看着指甲附和道,“尹大人的人得罪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那她犯了什么事。”我就问。

“她在我鞋子里放瓷片渣子,”五小姐站出来说道,“她想谋害我。”

我都想谋害你,别说她了。

即使知道无论如何一定会被污蔑,我还是问,“证据呢?”

“那瓷片渣子,分明就是想放到我鞋里的,可惜我的脚受了伤,不能穿鞋,那人没料到这一点,还是失算了。”四小姐安抚妹妹,“想必那人是将我俩弄混了,把我们的房间也搞错了。在尤庄,不识得我俩的人不多。”

许是怒气心中郁结过多,盈满则亏,都不会生气了,要我以前那样动手上去就是两巴掌,后果必定是一屋子的女人搅合在一起互相扯头花,尖声叫骂,造出一个菜市场来。

“是我的意思,”我说,“我想叫人把四小姐腿砍了,五小姐手打折。”

一时所有人脸上惊惧不定,指着我手指颤抖得好像筛糠似的四夫人骂道,“你这个,你这个……毒妇,恶女,下贱坯子!”

以前戏台子每次演到类似剧情,都想快点跳过,竟然要花两个时辰演这段冤枉女主自证清白的情节,好突出她的忠贞善良,宁愿叁尺白绫悬梁自尽,也不叫别人玷污名声,辱没贞节。

最可怕的是女戏子自尽时还有一堆看客在底下鼓掌叫好,纷纷赞扬女主的操行,并认为非常具有教育意义,是妇女贞节的典范。

我想她并非是死于恶毒自私的皇后或工于心计的妃子之手,而是为这整个可悲的时代殉难。

椎史打开扇子,探过身同覃翡玉耳语交谈,不管她们如何骂,我只盯着他们。

若是说以不找我麻烦为条件,我不需要这可卑的施舍怜悯,尤琰花达到目的顶多哀叹我的可怜可笑,哪里把我放在眼里。

于是我明白,我的个人喜恶并不能凌驾于他的利益之上,当然也没有利益凌驾,我能选的就是与他生分,保持距离,好像也没多大威胁性。

尤琰花放下杯子笑道:“好毒一张嘴,我倒是看你做不做得出来,你要是做不到,回去只管捂在被子里嘤嘤呜呜地哭罢。”

话毕,所有人都笑起来,我抿了嘴唇站立着,笑声是很刺耳,我又不能抬手捂住耳朵,攥着裙子拧了又拧,椎史声音不大,不低不亢地传进我耳朵里,“你看,有权势在手,还怕治不了她们几个吗,四小姐五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那些人看我,他们在看一个笑话,我看向覃翡玉,覃翡玉看向别处,并不关心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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